當初,陝西韓城人解經邦不不惜違抗皇命,冒著被戍邊、下獄等風險,就不去做遼東經略。可以說那老頭兒怕死,但說不準人家是清楚那邊是個爛泥坑,不願蹚渾水。

遼東是遼將或者某個利益集團的遼東,你一個外人過去哪那麼容易站住腳。

戶部尚書畢自嚴的弟弟畢自肅,去做遼東巡撫,只幹了幾個月就因為發生兵變而絕食自盡。如果說其中一點隱情沒有,恐怕未必。①蒲松齡是畢自嚴兒子的門客

遼東水深。

李自成問:“邊將賣糧之事,朝中內外臣工俱知,還是因為你錦衣衛身份?”

“你連我的《自劾疏》都知曉,又何必問這些?”

“好吧,那麼袁崇煥當真私下議和了?”

“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養白喇叭、砍毛大帥、給奴酋弔孝,這些都能做的,彼此通幾封信有什麼大不了?何況兵不厭詐,互相試探,打聽訊息等等,沒甚大問題。”

“那他入衛京師遣散援軍呢?”

“這本來沒甚問題。我兵長於守城,分散各將就像張開一個口袋,請君入甕。況且數萬人馬聚在一起吃什麼?”

薊州到永平、三屯河有數萬勤王軍,還有快速趕來的宣府、大同兵以及各地入衛軍。

這種佈置在嘉靖時期多次遏制住蒙古。只要袁崇煥能在薊州堵住韃子,皇太極就只能徘徊不前,或退或戰二選一。

雙方決戰不可避免。不在關內打,就要在關外打;不在薊州打,就得在錦州松山打。晚打不如早打,在關內決戰總比在關外決戰勝算大。

可惜沒打起來。

李自成問:“袁崇煥上奏‘力為奮截,必不令敵越薊西’,可辮子軍怎麼毫髮無損就‘潛越’了?”

“唉!”

張道濬嘆口氣,“奴酋堪稱梟雄!比代善、阿敏、莽古爾泰三貝勒不知高到哪裡去了。換成旁人,你敢孤軍深入?”

“我敢!”

“所以說你只是賊……什麼?你敢?”

皇太極雖然厲害,但是李自成也不弱於他。

“趙某自從陝西起兵,一路走來,哪天不是孤軍深入?”

“嘁!”張道濬譏笑,“少往自己臉上貼金,不好比的!”

這是實話。

己巳之變絕對是後金的軍事冒險。

萬一大明有個狠人能斷其歸路,關門打狗,皇太極很有可能全軍覆沒。

或許後金真的餓急眼了,也可能關外實在佔不到袁崇煥便宜,又可能皇太極地位不穩想證明自己,再或者其他原因,反正皇太極孤注一擲,千里奔襲破口入關。

他甚至都不擔心關外老巢被端掉?

後金入關,哪怕一粒糧沒搶到,一個明兵沒殺死,只要打到京城下,大明已經等於輸了。在政織上這叫降維打擊。

張道濬繼續說道:“不提袁崇煥,朝廷諸公哪個能想到奴酋根本不搭理薊州,敢孤軍深入?”

薊州重鎮。

前頭袁崇煥以“遼兵足用,不容西兵入城”,讓劉策回密雲,讓尤世威回昌平,讓侯世祿去三河……

可三河知縣不讓進城,侯世祿沒飯吃又跑到通州,通州也不讓進門,他就到順義找滿桂混飯吃,三河這個作為第二道防線的後手佈置就算廢了。

還有,戶部解送給遼兵的糧餉銀車,車伕親眼見到是被侯世祿的軍隊搶走。這官司打了很久,幾個月以後不了了之……①嘉靖時俺答汗打到京城下,前來勤王的大同總兵仇鸞沒飯吃,只好冒充蒙古人搶劫百姓……可見是老傳統了。

接著,三四天後皇太極就“潛越”到了三河。三河縣直接投降。

就是這麼巧。

這時間卡得太準了。早那麼一兩天,尤世威還在從薊州返回昌平的路上,侯世祿也在半路,他們一旦偵知建奴“潛越”,絕對會趕緊搶佔三河。因為他們肯定清楚憑城固守活命的機會比在外面大。那後金還得顧慮一下這兩位總兵。

上一次在遵化城外也是這麼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