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5、營嘯(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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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邊的草叢裡,蟲子在鳴叫,像是一連串的小鈴振響,催著西邊的日頭走的再快一些。
不久之後,暮色像水一樣淹沒了一切,夜色已然來到,此時城頭守卒也正好經過一陣換防,更紛紛打起了火把。
縣尉樊令坐在望樓的小閣之中,一邊飲著小酒,一邊眺望著遠處揚州軍的營寨,暗淡的暮色中,也看不清到底有多少營帳。兩三個營帳中間點著一枝松明,星星點點的,他飛快地數了一下,約莫總有近千個吧。
加上河岸另一邊的敵軍,也不過萬餘人馬,這顯然不是揚州軍的全部實力,那麼留在南昌的,或者藏在暗處的又有多少呢?
而單是這樣,就已經逼的他們固守不敢出城,連後方的文聘也遲遲未曾輕動...
若是揚州軍全力以赴,若是王政親臨前線,他們還能抵擋的住嗎?
想到這裡,樊令的內心只覺一陣的彷徨。
他正想得出神,突然,暮色中發出了一陣人聲,樊令一驚,立刻起身喝道:「何事喧譁?」
沒過多久,下方傳來士卒的回應:「縣尉,那青牛不見了!」
張羨來觀看時正是黃昏,那時青牛曾消失在了城外,可沒過多久,卻又隨著夜色一同迴歸了臨湘,樊令不敢大意,便專門讓一人時刻盯著,卻在此時突然不見了。
樊令去看,果然那牛不見了,令人高舉火把,放眼四望,也依舊尋不到片刻蹤跡。
臨湘乃是首府,牛的體型雖大,但放在這等大城的野外其實也很是渺小,又值夜晚,若是沒人留心,走到什麼看不見的偏僻角落,或是向著更遠處走去,消失在守軍的視野裡原也正常。
但問題是樊令是有令人盯著的,當然人的精力和注意力有限,不可能每時每刻盯著,但一盞茶左右瞄一眼是肯定的,也就是說這牛的消失恰恰便是發生在這一盞茶的功夫裡的!
牛又不是馬,一盞茶的功夫能跑多遠,再說這種牲畜性格本身比較安靜,四月正是夜草肥美,按道理就在原地吃草,都很容易吃上一兩個時辰,那怎地消失不見了?
樊令沉吟片刻,當即說道:「事有蹊蹺,還得去報給太守知道。」
張羨正在吃飯,聞訊少不了又再登城觀看。
今夜有云,遮蔽星空,遠近皆是黑乎乎的,藉著火把的光芒,能看到城外兩三里。張羨眯著眼瞧了半晌,那牛還真的是不見了。
「去而復返,又即不見,賊軍這是在玩什麼把戲?」
張羨不免暗自嘀咕,從一開始他就已經猜測這「青牛」是屬於揚州軍的女幹計,要知揚州軍圍城多日,城外村中的百姓,大多都早被遷入城內。沒有遷入城內的,也早就逃亡它處,且賊軍大營便在十數里外,方圓二三十里內,怕早就少有人煙了,百姓都不見蹤影,又怎會莫名其妙的出現一頭青牛呢?
只是直到現在他還沒明白這女幹計到底是何,故而一直沒有宣之於口,注意到左右的將士中已經有些人嘀嘀咕咕,沉下臉色,下令說道:「不管青牛黃牛,終究不過是個畜生罷了,有甚大驚小怪?傳令三軍,不許議論!」
轉回府邸,一直思忖的張羨心中陡然冒出一個念頭:「莫非這青牛就是賊人拿來動搖軍心的?」
這個猜測雖然相岔了,其實不無道理,地方守軍一般都是農家出身,漢時鬼神之說本就盛行,鄉間的更是傳說無數,這些士卒們又不識字,沒讀過甚麼書,難免迷信。見到怪異的事物,特別在敵軍壓境時,肯定會疑神疑鬼,說不定便會有謠言四起。
「這事兒不對。」他在室內轉了幾圈,心中愈發警覺,當即召來傳令官,下令說道,「命戍將尋城,禁止士卒再討論傍晚的那頭青牛
。若有違反者,斬!」
「喏!」那傳令官接令而去。
「老爺你方才不也說了,不過是頭畜生而已。」身邊的親衛有人笑道:「何必如此謹慎?」
「不然,兩軍對陣之際,任何異樣皆非小事!」
張羨搖了搖頭,神情肅然地道:「昔年條侯平吳時,便有因異物出現而導致三軍夜驚,幾乎全軍奔潰之事,如今賊軍兵臨城下,我戍卒本來便士氣不定,稍有大意,就有可能彈壓不住,此事不可不防。」
條侯,便是平定七國之亂的西漢將周亞夫,素來以治軍嚴明著稱,可即便是這樣的名將,在征討吳王劉濞的過程中也發生過「夜驚」之事,讓後世為將者紛紛深以為戒,極為警惕軍中言論的控制。
夜漸轉深。
城中巡夜敲響了更鼓,因為是守城,故此張羨施行了夜禁。街道上已無人行。唯有更鼓之聲,響徹全城。外有強敵,雖然後方援軍將至,張羨卻也是夜不能寐。聽過一更鼓響,好像沒多久,便又是二更鼓響。
就在三更時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打破了郡府的沉靜。
張羨本來正在俯首地圖,聽見了這陣腳步聲,急忙抬起頭來。室外親兵來報:「老爺,縣尉樊令前來,說有緊急軍事稟告。」
「知道了。」張羨心中一驚,面上卻是不露,只是淡淡地道:「讓他進來罷。」說著收起地圖,走回堂上,落座等候。
不多時,便見樊令滿頭大汗地快步走入室內,張羨看了他眼,見其神色興奮,不由一怔,訝然問道:「何事?」
「稟太守。」樊令忙道:「便在二更二刻前後,城南賊軍大營突然喧譁不止,似乎是發生了營嘯...」
「什麼?」
話音方落,便見張羨霍然起身,「你說賊軍那裡發生了營嘯?」
「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