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懿微微一笑,望向程昱,「在下想要先請問程公一句,此番突襲江東,是王政去年至今第幾次用兵了?」

「伐北海,援豫州,戰孫策,滅袁術...」程昱思忖片刻道:「應是第五次了。」

「正是如此,光是大戰便有五次,中間還有類似馳援泰山的戰役...」

司馬懿道:「從年頭戰至年尾,無時不戰,日日未歇,動費何止萬計,士卒豈不雕瘁?一些精銳人馬或可靠著軍功,重賞刺激下繼續奮勇向前,普通兵卒卻是早已精疲力竭,不僅厭戰,恐怕還會畏戰。」

「此事連在下一外人都能看的出來,王政豈會不知?所以其此番攻打江東,必有三個原則。」

「什麼原則?」

「一則動用兵馬不會太多,普通士卒軍心不振,士氣萎靡,上陣無利反而有害;二則必須以快打快,行斬首之道,以求速戰速決,趁著吳郡、丹陽其他郡縣還沒有反應過來,不及馳援,先將兩座郡治直接拿下,後面再徐徐蕩平其他頑抗勢力,這也是他特地選在凜冬之際,更以大婚掩人耳目的原因,至於第三麼...」

「兵力既是不足,即便都是百戰虎賁,一旦無法迅速佔領丹陽和吳縣兩座郡邑,也不宜久留,需得立刻抽身而退,否則便會陷入補給難繼,孤軍深入的境況。「

「若是結果真是如此,不僅勞師無獲,折損精銳,王政之前百戰百勝的神話,也會頃刻化為烏有!」

說到這裡,司馬懿頓了頓,環顧左右,沉聲說道:「所以此時王政對江東用兵,其實是有著極大的風險,那麼他為何要這般迫切呢?」

「須知吳郡、丹陽並不如九江富庶,孫策餘孽和丹陽山越亦是癬疥之疾,難成氣候,早一日解決,抑或晚一日解決,並無多大區別,大可暫且休養生息,等到春耕之後,再發動數萬人馬大舉東顧,那時便可形成泰山壓頂之勢,必可有勝無敗!」

程昱默然半晌,緩緩點頭:「仲達所言,不無道理,那你說王政為何要這般急切地攻取江東?」

「只有一個可能。」

司馬懿道:「王政今年還會發動一場大規模的戰役,在這場戰役中,揚州會成為攻勢的發動點,所以他才急於擊敗程普和山越,好提前消弭可能存在的變數。」

說到這裡,在場三人都明白了司馬懿之前那句話是什麼意思了。

江東重要不重要,取決於王政的戰略計劃,而王政的戰略計劃又依託於其所處的形勢,所謂此一時也,彼一時也。

從形勢而論,大漢天下去年恰恰是一南一北兩位諸侯的形勢大變,袁紹擊敗了公孫瓚,而王政則是戰勝了孫策和袁術。

當此時也,可以說他二人互相成為了彼此眼中最大的目標,那麼冀州軍和徐州軍接下來的任何動作,自然都會考慮另一方的反應。

王政接下來是南下還是北上,袁紹不可能不關心,而袁紹會不會率軍東顧,從青州大舉進攻徐州,王政亦必然極為關注,包括天下其他諸侯亦是如此,南北雙雄是提前對決,抑或是暫時形成對峙,各自發展到一統半壁後再進行決戰呢?

如果王政是計劃北上,抑或是袁紹計劃東顧,那麼接下來雙方兵力的重點只會在徐州中部,如果是這樣的話,江東就並沒有那麼重要了。

山越這種地方土匪不用多言,程普一則沒有多少反攻的能力,二則便是反攻,也要先越過廣陵或是九江,無法直接便影響雙雄會獵的戰局。

但王政要是計劃南下就大大不同了。

因為揚州便會成為兵力屯駐的重點,指揮戰事的前線,形勢變化之下,吳

郡和丹陽的重要性大大提前,王政恐怕更會嫌其離的太近,有些礙眼了!

荀彧沉吟半晌,緩緩點頭:「仲達所言不差,主公,恐怕袁紹已與王政暗自有了默契,甚至定了盟約,咱們當早做準備才是。」

徐州軍若要南下,這可不是王政一人能做主的,也要袁紹這邊點頭配合,如何配合?自然是讓王政確信袁紹今年不會對徐州動武,那他才會後顧無憂。

那麼袁紹若不東顧,接下來又會對哪裡動武呢?已是不用贅言。

曹操默然不語,突然面露嘲諷似的笑容,搖頭嘆道:「夫先易者後難,先難而後易,我與王政如今孰強孰弱,世人皆知,袁紹卻欲先易後難,單憑此節,便可知其毫無遠謀,難成大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