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張昭等人悉數抵至,來入堂內,分別落座。

堂內的火爐點燃多時,溫度上來,諸人都是覺得暖洋洋的,盞火高燒,燭光跳動,投影在諸人的臉上皆是紅彤彤的。

主位上的王政把軍報遍示眾人,微微笑道:「此番出戰,我軍兵分兩路,一取丹陽,一攻吳郡,相比丹陽的山越群賊,吳郡既是孫家的勢力大本營,又有宿將程普鎮守,在本將想來,原本便該更棘手一些。」

「卻沒想到我軍將卒如此悍猛,三軍奮勇,不過數日便已克復曲阿,斬首千餘不說,更生擒敵將全柔、王脩等人,實在是令我喜出望外,不過...「

說到這裡,王政頓了頓,環視眾人,話鋒陡轉:「咱們既都得知此事,想來吳縣亦已知悉,程普或會發兵馳援,對於此事,諸君有何看法?」

「曲阿之勝,早在臣等的意料之中。」

郭嘉率先出列,朗聲說道:「此次攻取吳郡,主公特用大婚之喜惑人耳目,以求出其不意,攻其不備,這邊讓我軍一開始便佔得了先手,又調集了古劍、魏延、臧霸諸將,所用兵馬雖不過數千,卻盡皆天軍老卒,如此強兵悍將,加上又向臨淄袁譚借兵五千,若不能獲勝,反倒不可思議。」

「不過竟能獲勝得如此快捷,老實說,卻也出乎了臣之預料,既已獲勝,以臣之見,方今之計,最緊要的一件事,不是進攻,而是先做防守,將曲阿牢牢把持,只要此城掌握在我軍手中,攻破吳縣便指日可待。」

「曲阿乃吳郡門戶,程普決然不會坐視不理,如主公所言,馳援乃必然之事,不過此人前番便與我軍數度交手,大軍畢至時一見城池已失,未必會輕舉妄動,更大的可能,是令軍馬在曲阿北面的對岸先行駐紮,與我軍形成對峙之勢。」

王政微微頷首,郭嘉想的和他一般無二,「奉孝所言甚是,本將已下軍令,令古劍、魏延由急轉緩,穩打穩紮,且要多多派出探馬,刺探對岸軍情,這件事已經吩咐下去了。」

「主公明見萬里。」

王政既已想到此節,郭嘉不再多言,拱手說道:「既已如此,程普已不足為慮,克復吳郡更是指日可待,依臣之見,接下來的重點不外乎屯糧、籌餉之類,以為備戰,此皆有關後勤,系內政事,張公今為揚州刺史,陸君為九江郡守,想必自有高見。」

年前王政便已遣使趕赴許都,欲表張昭為揚州刺史,此時使者未回,自然尚未得到準確的回覆,但這其實不重要。

因為所有人都知道,獻帝,或者說是曹操但凡不傻,便不可能拒絕,

如今王政已然是揚州實際上的掌權者,他沒有堂而皇之地直接給自己封個兼揚州牧,還主動去做一個「請表」的流程,便代表他暫時還願意在明面上,繼續去做一個尊重朝廷,尊重皇帝的漢臣。

但如果獻帝和曹操不願配合,那便是逼著王政主動去無視朝廷的權威,從實際到名義上都完全割據自立,甚至再次迴歸反賊的身份。

也正因如此,在眾人的眼裡,從建安二年的第一日期,張昭便已算正式走馬上任了。

聽到這話,王政側目轉首,視線落到張昭身上,張昭暗自叫苦不迭,卻不得不硬著頭皮出列,「啟稟主公,‘屯糧,自為臣等接下來的事項重點,然則目前春耕未起,正值青黃不接,暫時不好估測,至於說起籌餉,倒是已有籌劃。」

張昭說在屯糧上暫無良策,王政並不意外,巧婦難為無米之炊的道理他還是懂的,聞言點了點頭,示意張昭繼續。

「九江到底大邑,本就凝聚揚州半壁精華,又因主公的支援,與徐州各地並及北海,荊州、交州等處往來通商甚是頻繁,接下來靠著百行賦稅,為前線諸軍籌集

軍餉當無問題,畢竟此番攻略江右,主公動用的兵馬並不算多,就算九江獨力難支,憑著北海的漁鹽之利,更兼商船之稅。料來也都定能為拾缺補漏。」

王政剛起事時一窮二白,軍餉便是糧食,後面勢力穩固了,卻不可能繼續這般,糧食在亂世裡固然是等同銀錢的硬通貨,但以物易物到底不如以五銖錢直接購買來的方便,所以天軍當下便是提供餐食的同時,再發一份軍餉。

王政治下的九郡,如今課稅與徭役大部分依然遵循漢制,在田賦之外,又有鹽、鐵、酒、各類礦產、竹、木、棉、皮革等等等等的課稅。以及還有商稅。

內政方面張昭絕對是一把好手,尤其是斂財方面,郭嘉禰衡皆不能比,他原先任彭城國相的時候,其實便是王政的內務總管,王政在徐州大肆收買人心,沒事就整個減稅免賦的,張昭卻依舊能讓財政良性運轉,單憑一州之力,不僅供養了十萬將士,支付百官俸祿,還能應付一些額外的情況:比如修路賑災、新辦官學,甚至興辦軍校等等。

要知在南下揚州之前,王政治下郡縣,其實也就一個北海算的上真正富庶,別說泰山、彭城這些百戰之地,一個比一個家底乾淨,便是下邳、東海,其實也早在劉備之前,便被陶謙掏空大半了。

這樣的情況下,張昭能做到這個程度,且又沒有激起徐州百姓的特別不滿,已經算是非常不錯的了,嚴格說起來,他才是王政麾下文臣中,如今最不可或缺的存在。

這也是王政最終要將揚州刺史授予張昭的主要原因。

「如此甚好。」

王政微微一笑:「張公大才,本將深知,故才請你來壽春坐鎮,就是希望能借助張公的才智與能力,為本將解決後顧之憂。九江,廬江雖是富庶之地,但因之前袁術橫徵暴斂,民間實也凋敝,與荊州,徐州等地的通商較之以前年月,也多有減少,若不用些巧妙手段,怕難以在短期內恢復繁榮。」

至於要怎樣的巧妙手段,這自然是張昭要去費心的了,張昭自是責無旁貸:「臣必竭盡全力,報主公知遇之恩。」

「當年高帝能勝項羽,多虧宰相蕭何,自彭城以來,本將仰仗張公助力甚多,能得張公輔助,本將深感天幸。」

王政點了點頭,又望向一旁的陸績,「公紀,你是少年俊彥,腹有錦繡,本將心知肚明,不過到底年輕,經驗或有不足,日常閒暇之時候不妨與張公多多見面。」

「只要咱們君臣同力,何愁江東不興?何愁功業不成?」

「是。」

王政都把張昭比作蕭何了,陸績自然不敢怠慢,何況對方如今還是自家明面上的上司,當即躬身領命:「主公良言,臣必謹記於心。」

又對著一旁的張昭拱了拱手,言辭懇切地道:「日後還望張公不吝賜教。」

王政可以說陸績經驗不足,張昭卻不願得罪對方。

他心裡十分清楚,這陸績乃出身江右四姓的吳郡陸氏,又在王政奪取壽春的過程裡立了大功,年紀雖輕,卻已隱然成了本地士族勢力的頭面人物。

少年人年輕氣盛,陸績這樣的更是如此,在他面前倚老賣老可不是聰明的做法,當即撫須一笑,圓滑地道:「公紀之才,勝吾多矣。來日成就不可限量,不過聖人有云,愚者千慮,必有一得。」

「吾雖才薄能鮮,或也偶有所得,如若如此,不消主公吩咐,必定會是去請公紀為我雅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