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你我加上劉表三方合力,曹操的確有敗無勝,只是...”

頓了頓,袁術沉聲道:“袁本初與曹阿瞞當真已決裂了麼,若是他在咱們的壓力下,重新聯手起來,到時這廝不僅未如禦寇所料,與吾等共擊,反而相援曹操,如之奈何?”

“若是冀州軍真要襄助國賊,袁公能擋則擋,真擋不住,退守汝南便是。”

王政微微一笑,眼中盡是澎湃自信:“自有我徐州虎賁北上迎之,嘿,人言冀州強弩冠絕無雙,政卻以為未必,強與不強,見過真章再說!”

“禦寇你又要攻兗州,又要防範青州的袁譚,再加上北上迎戰冀州袁紹...”袁術瞥了王政一眼,試探地道:“兵力可夠麼?”

“虎賁十萬,傾巢而出,如何不夠?”

袁術面上陰晴不定,一邊是展開戰事後可能會帶來的危險,一邊是大事若成,不僅功成名就、天下傳名、更有潑天富貴在手,畢竟若能將獻帝搶到自家手裡,以他的身份和背後汝南袁氏的力量,所能產生的利益自然遠過曹操!

該選擇哪個呢?

袁術沉吟良久,猶自難下決斷,不由看了一眼王政,此子不過草芥之身,年方弱冠,卻已能與本侯比肩而坐,齊趨並駕,為何?

還不是因為他這幾年來屢屢廝殺,既有攻破臨淄、佔據泰山的功勳,還有連克劉備、袁譚以及孔融的威名,方才成了如今天下最為耀眼的一顆新星麼?

轉念更是想道:“本侯乃高門嫡裔,出身尊貴,更是東征西戰,縱橫天下數十年無有抗手,麾下臣民許以高帝比之,難得會比不過一個豎子不成?”

爭強好勝之心一起,袁術不由握緊了手中的長劍,王政麾下不過十萬軍馬,猶自大放厥詞,視袁紹的冀州強弩如無物也,他的揚州軍這邊,便是剛逢徐州大敗不久,手下起碼也能湊出八萬左右的部曲,再加上劉表那一路起碼也要出個五六萬人吧?

三人加在一起,聲勢足可比擬當年十八路諸侯共討董卓了,且今時不同往日,曹操的手下可沒有呂布這樣的人物一夫當關!

細想起來,勝算的確甚大,袁術徹底下定了決心,提起短劍,插入桉幾,問道:“不知禦寇打算何時出軍?”

“袁公若有意,可先與劉表見個面,將整個的戰略部署確定下來。然後你我三路大軍同時發動!打曹操一個措不及手。”

“好!本侯即日便遣派使者,寄書劉表。”

袁術知道他與劉表是不可能見上面的,劉表未必敢來壽春,他也同樣不敢奔赴襄陽,這事最多隻能遣使溝通。

王政心裡也自然清楚此事,他之所以敢於將自家的謀劃部分透露給曹操和劉表,便是看準了兩人皆與袁術素有仇隙,一方面他們樂於見王政和袁術發生內訌,主動洩露的可能性不大,另一方便是因為即便兩人告知袁術,袁術也未必會相信,更多可能是以為劉曹挑撥離間。

而這方面他早已提前和劉表溝透過了,毫不擔心自家的謊言被拆,心頭一鬆,羊喜大笑,一臉敬佩地讚道:“袁公殺伐決斷,雷厲風行,真乃大丈夫也,政十分佩服。”

“能和袁公這樣的英雄共舉大事,何愁功業不成?”

袁術矜持歡笑,當夜酒散,次日一早,他即與王政聯名派出了兩個使者,趕赴荊州。

同一時間,已從六安趕到合肥的郭嘉政用種種的藉口絆住楊弘,等楊弘終於檢閱天軍完畢,轉回壽春覆命的時候,荊州的使者早已到了,甚至連如何進攻許都的整體戰略部署,也基本上已然定下。

楊弘連連跺腳,心急如焚地闖入舊楚王宮上,極力勸阻,但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袁術心意已定,卻是再難更改。

如果說當日慶功宴上答應王政,袁術還有些頭腦發熱下的一時衝動,現如今,連續幾日的軍議籌劃,王政、蒯良兩人的一唱一和,早把他的決心徹底堅決。

蒯良正是這次荊州派來的使者,此人既是劉表帳下的第一謀士,本身又是個巧言善辯之人,他的幾番話術下來,早已把袁術架到了一個下不來臺的位置。

先是說什麼“王州牧初提此議時,無論在下還是主公皆以為袁公未必會同意參與,一則此戰的確頗有不利之處,勝敗難料,二則揚州剛逢大亂不久,元氣未復。”隨後則對袁術一副肅然起敬地模樣讚道:“不料袁公如此忠勇,果敢,真英雄也,有此豪情奮勇,果然是康慨蕩寇,勢不可擋!吾主聽聞之後,也必當敬佩不已,甘拜下風。”

袁術與劉表也是老對手了,自然知道蒯良的地位不低,乃是劉表的親信謀主,而正因如此,敵人的重臣這般先抑後揚,言辭懇切,反而越讓他志得意滿,意氣風發。

桉几上放的是壽春士子呈上的頌揚詩文,耳邊聽的是老對手由衷的佩服稱讚,前邊有功成名就的榮耀歡快招手,後邊是就算失敗,也是劉表首當其衝,王政上前背鍋,自家的風險最小,袁術根本沒有理由在此時抽身而出。

再說了,那曹孟德才幾萬人馬?

本侯與劉表、王政三人合力,悉起大軍,以數倍兵力三路並進,便是無天時地利又如何呢?也是絕對的必勝無疑啊!

所以當楊弘氣急敗壞,拽著他的衣襟極力諫阻時,袁術卻是再也聽不進去了,只是自信滿滿地對楊弘道:“必勝之仗,為何不打?”

旋即躊躇滿志,橫戈躍馬,召集三軍將官,言辭壯烈,康慨誓師。

其實王政這個計劃並非精細到天衣無縫,壽春城中,袁術麾下,看出此種或有玄虛的人並不在少數,然而除了楊弘之外,其他明眼人或是地位低下,說不上話,或是地位不高,卻不僅不去拆穿,反而扇風點火。

便在袁術誓師之時,王宮內殿,馮夫人手捧一卷《論語》,眼眸凝注,正看的頗為入神,

看了一會,馮夫人緩緩放下書簡,望向窗外,眸中幽光盪漾,不知想到什麼,忽自個兒一笑,輕輕踢動腳尖,一股嬌羞溫柔之意,溢於言表。

旋即,美婦輕伸指尖,拂過書簡上的某一行字:

夷狄之有君,不如諸夏之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