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近萬虎賁旌旗蔽天,士飽馬騰,絡繹不絕地湧出壽春。

起拔之前,商議時袁術詢問王政後,知道他此來所帶人中並無文吏,便“體貼”地安排算是舊識的閻象, 隨軍同行,既負責糧草輜重的籌算,也幫其出謀劃策。

王政自無所謂。

壽春位於揚州九江郡的西北面,相較下邳而言,徐州最東面的廣陵相隔更遠,自不可能如趙勳般玩急行軍,大軍出城後先在紀靈等人的安排下乘淮河水道, 兩日而至合肥, 其後順著東北方向行走,在三日後,到達了一處平原,正處於全椒和阜陵兩城之上,相隔三十里,北顧棠邑。

棠邑,正是中國四大刺客之一,專諸的故里。

夫專諸之刺王僚也,彗星襲月。

《吳越春秋》:(伍胥之亡楚如吳時,遇之於途。。專諸方與人鬥,將就敵,其怒有萬人之氣,甚百不可當.其妻一呼即還。

子胥怪而問其狀度:“何夫子之怒盛也,聞一女子之聲而折道, 寧問有說乎?”

專諸曰:“視吾之儀,寧類愚者也?何言之鄙也?”

“夫屈一人之下,必伸萬人之上!”)

王政前世就覺得,這才是“大丈夫能屈能伸”的真正出處。

春秋至兩漢, 天朝的主流文化中,對男子的要求,氣節、風骨甚至要大於作為,功業。

便如國士如韓信,此時的地位其實反不如後世。

最起碼未來的各朝各代,兵仙可都是武廟十哲的常駐者,可恰恰是在漢時,你看司馬遷做《史記》,失敗者兼敵人的項羽都能譽載“本紀”,漢初三傑的另外兩位,張良,蕭何亦位列“世家”。

唯有韓信,竟只能得到個“列傳”的待遇...

是能力不行?功業不行?

“胯下之辱”太減分了,與此世的“英雄”“丈夫”形象實在不合。

漢人推崇大丈夫當有大志,但更推崇大丈夫不可因威凌而屈膝。

像專諸這種,怕老婆,乃是屈於親,緣於愛,倒不算什麼,韓信那種“為功業而忍一時之辱”,放在後世說得通,此時卻不合主流的價值觀。

不是說不能做,畢竟漢高帝都有過“白登之圍”

最起碼,不會去推崇,宣揚。

.....

一邊吩咐遠放探馬,諸軍原地休息;王政一邊和紀靈等將策馬上了一處土山,遠近觀望。

此戰既為遠征,又為謀求一郡之地,初戰反不可操之過急,首要便是紮營。

下營之法,擇位為先。

他這一年來有賴徐方這個益友影響,即便閱讀困難,亦強自多讀兵書,加上麾下於禁乃沙場老將,暗自偷學之下,如今已算是頗有章法。

“便在這處高地上紮營如何?”王政居高臨下,環視四方天地後,指了一處問道。

那是這座土山之前,林木蔥蘢,東面四十里便是浩浩蕩蕩的長江,背後則是一條淮河支流,水草肥沃。

紀靈等人順著他的目光看去,思忖一番,暗自點頭,紛紛讚道:“昔日營平候曾言,以遠斥候為務,行必為戰備,止必堅營壘。”(營平候,乃漢武帝時名將趙充國,麒麟閣十一功臣,連封諱都帶了個“營”字,可知其人對營盤的重視。)

“單看將軍所選地點,臨山背水。”紀靈道:“可見已深得兵家要旨。”

“伏義兄過譽了。”王政擺了擺手,眺目遠望。

但見晴空萬里的盡頭,一馬平川的平原之上,突兀拔起高山,峰巒如聚,頗為雄壯。

他揚起馬鞭點了點,問道:“諸君,可知此山何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