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忠點了點頭:“料來應當如此,我聽哨騎說,從下雨開始,這幾日來他們都沒搜尋道敵騎的影子。”

沒辦法,在兵力不足,且不瞭解敵情的情況下,黃忠不願和程普軍提前發生正面衝突,所以即便哨騎上的對戰天軍屢佔上風,可每當兩軍要碰面前,黃忠便會帶著兵馬立刻轉移駐點。

王熊聞言朝身後綿延的軍隊瞧了眼,想了想道:“將軍命我二人至廬江北後,先行招攏敗卒,然後再戰,截至目前咱們已招了三千多人馬,雖不算多,恐怕也是短日內的極限了,黃將軍,以俺看來,不如這幾日便好好養足體力,一旦雨停,便正式召開攻勢罷?”

黃忠聞言陷入了思忖。

他環顧身後,風緊雨密中五千人的隊伍拉成如一條長蛇,暗自慶幸此時幸虧不是秋冬,否則這等雨勢之下,勢必難免感染風寒。

不過即便是盛夏時節,渾身溼透的感覺也不好受,天軍們體質強鍵倒還好些,那些新卒們就不行了,人人勾頭縮腦,時不時便有一聲噴嚏響起。

確實不能拖下去的...

想到這裡,黃忠抬頭看向王熊,提出了不同的意見:“待到雨停,為時已晚。”

王熊一怔:“此話怎講?”

黃忠沉聲道:“十日前程普哨騎第一次發現了咱們蹤影,必然會回稟孫策,若是調派人馬增援,此時恐在路上,所謂遲則生變,此其一也。”

“王兄弟,這雨勢看來還要持續幾日,我軍固然可以藉此修養體力,程普那邊同樣可以藉此修復,加築諸縣城防,咱們計程車卒每恢復一分體力,要奪回諸城的難度也在不斷加大,我軍並不能因此就佔到什麼優勢,此其二也。”

“且雨後地面必定難行,我軍兩千餘的騎軍,難有用武之地。敵有堅城,我軍不良於行。以此攻城,是為以我之短,擊敵之長。事倍功半...”

說到這裡,黃忠斬鐵截鐵地做出判斷:“因此在我看來,若要展開攻勢,攻城之計,與其雨後,不若現在!”

“現在...”王熊雙眼一瞪,倒抽一口冷氣:“雨勢這般大的情況下,行軍尚且艱難,還要攻城?”

黃忠哈哈一笑:“王兄弟跟隨主公的時間比我可要早呢,俺這後來人都聽過臨淄一戰,你這參與者怎地忘了?這場暴雨之下,敵人同樣認為咱們不會在此時攻城,必然放下警惕,豈不正合兵家出其不意,攻其不備之理?”

“這...”

臨淄一戰王熊恰逢其會,無言反駁,默然片刻又道:“那咱們先打哪一處?皖城麼?”

“不然。”

黃忠搖了搖投,旋即吩咐親兵取出廬江地圖,就地鋪展,微眯著眼指著道:“皖城乃是郡治,城高牆堅,兼之孫賊得手日久,盡復舊況,且可以斷定如今程普的主力便在此城屯駐,便是我軍兒郎再是驍勇,恐也難以速取,我的意思是先打龍舒!”

“龍舒?”

“正是,程普斬殺劉勳之後便率軍返回了皖城,不過留了千人駐守,如今暴雨之下,不論是傳遞訊息還是發兵救援都要遲緩許多,這是對咱們極為有利的情況,所以我以為若要展開攻勢,首戰便應在此!”

龍舒位於皖城的北面,說起來直線距離其實並不算遠,不過兩百里之遙,可關鍵之處在於龍舒深入天柱山脈之內,屬於山區,只有一條官道能允許騎兵通行,若是平日裡急行兩三日即可,可如今一下雨道路泥濘難走,鐵騎兵們都有些勉強,遑論其他的普通騎兵,所以若是皖城馳援不僅需要的時間加倍,騎兵更是直接就走不了了。

多了兩三天的時間,也許就是克敵制勝的關鍵,甚至可能把龍舒後面的潛縣也打了下來!

黃忠又道:“打龍舒還有一利,吳將軍部從豫州而入廬江,再南下無法兩條路線,一是走陽泉過潛縣,二是走安風過六安,無論哪一條,咱們在龍舒都可以發現,這樣便可兩軍會師。”

王熊道:“黃將軍,此計雖有利卻也有弊啊,咱們現在趕去龍舒同樣也要走兩三百里的路程,五千軍卒迎風冒雨到了城下不免也成強弩之末,此弊端之一;這等數量的兵馬動靜不小,勢必會引起程普的注意,若是出兵追擊,該當如何?此弊端之二;且咱們糧草亦已不足,即便程普的追兵不足畏,可以孤軍深陷敵境,倘若龍舒城堅,倉促難拔。又該當如何?城池難克,追兵又至。請問將軍,我軍又該當如何?此其弊端之三。”

黃忠擺手道:“王兄弟所言甚是,然以我看來,此三弊皆可以計破之。”

“哦?”王熊側目問道:“如何破之?”

黃忠長身而起,昂首說道:“咱們分軍兩道,王兄弟這一路且領步卒再領一千騎兵,多豎旗幟,擺出氣勢,並將我的軍旗,作勢撲擊皖城;”

“至於我這邊則引剩餘兩千騎兵,偃旗息鼓,抄小道,兼程奔赴龍舒,趁此天時晦暗,程普很大可能會被此羊攻迷惑,以為咱們是想著畢其功於一役,直接把皖城拿下!”

“這是明修棧道,暗渡陳倉啊...”王熊聽明白了:“只是兩千騎兵怎足破城!將軍此計未免太過行險了吧?”

“兵者本為兇也,戰陣自為險事。”黃忠沉聲道:“王兄弟智勇雙全,我向來十分欽佩,不過方才之言卻不敢苟同,兩千騎兵為何不能奪城?”

“主公便曾說過一句話,戰爭從來沒有強者必勝的道理,只存在勝者必強的定論!”

“況這兩千騎兵是何等人馬,乃是主公親賜精銳,百戰百勝的虎賁,所以兵貴在精,而不貴多,區區龍舒,取之綽綽有餘!”

此時王熊也明白黃忠心意已決,說白了黃忠的官職終歸在他之上,更是王政欽定的這路主帥,對方和他客氣商量本也是衝著自家的資歷和青州嫡系的身份罷了,何況他的分析也不是沒有道理,便不再反對:“黃將軍既有孤軍深入、雨襲龍舒的膽魄,末將自當全力搖旗吶喊。”

“將軍且放心奮勇前行,但凡俺有一口氣在,必讓皖城程普難進寸步!”

正所謂英雄所見略同。

難得一見的連綿暴雨下,廬江東西兩面,一少一老的兩位當世虎將,竟不謀而合做出了冒雨奪城的盤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