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廬江郡曾經的首府,舒縣城門開啟很不容易,且這只不過是一道外城門。

想要進入主城還要先經過甕城。

過了甕城,再過內城門,這才真正算是進入城中的腹地了。

不過之前的城門外雖是深夜光芒也弱,到底有斑斑月色點點火光,終究算有些光亮,進入甕城中這些偽裝成敗卒的孫策軍卻是發現這裡漆黑一片,可謂半點亮光也無,這下算是徹底的兩眼一抹黑了,便有些適應不了,隊伍中登時便生出些慌亂起來。

幸虧帶頭的那個都尉識的輕重,心知此時不可耽誤任何一點時間,索性憑靠直覺,倚仗勇力便直接向著前面亂砍亂喊起來,身後計程車卒當即一一學著,也是刀槍並舉,腳不停步地朝裡邊奔走。

彷彿勢如破竹一般,他們幾乎沒遇到甚麼抵抗便衝出了甕城,都尉心頭大定,愈發深信這次對方的確中了自家少將軍的計策,正欣喜若狂之際,只聽見馬蹄聲烈,震耳欲聾,打眼一看,卻是吊橋邊那數百人也衝了進來,兩股洪流交響匯合,當即一鼓作氣,併力又往內城的方向奔殺過去。

這後來殺到的數百人,帶的有火把,那都尉往四處觀察,看到地上橫七豎八躺了很多穿著徐州鎧甲計程車卒,料是先前群騙開城門的同僚戰績,不過此時發現了兩點古怪,一是這些陣亡士卒的臉上都帶著面具,二是周圍雖也血跡斑斑,但總感覺太少了些。

那都尉越看越覺有些不對勁,當即策馬上前,選了一個近處的屍體踩踏上去,結果軟綿綿的不著力,渾然不似人體,心中突然一個咯噔,當即用長槍挑起了一個屍體的面具,定睛一看,登時便是一聲驚呼:“不好!”

這哪裡是什麼徐州士卒?

明明是一些草皮製成的假人!

心知不妙,都尉立刻勒住馬頭,便待欲喊叫部屬退走,可惜話未出口便聽身後亦傳來沖天的殺喊聲、人聲以及馬蹄聲,卻是最後邊的大隊人馬業已來到。

千餘人皆是騎兵,提轡控韁,爭先恐後往甕城內奔走,前後擁擠簇擁,在大呼小叫間徹底把退路給堵死了,別說即刻退走,有稍微靠後的,受了擁擠,如此的形勢下,怕連轉個身都不能。

“中計了,快退!”

那都尉連連疾呼,卻只是讓前面的兵卒們聽到,他們倒是想後跑,可背後的那些孫策軍卻不知情況,依舊興高采烈地往前直攆,兩邊互相撞在一處,亂成一團,卻沒人注意不知不覺中,兩側的高處卻已有隱隱火光亮起。

下一刻,甕城兩側城牆火光大作,彷彿突然間從黑夜來到了白晝。

孫策軍驚疑之際,便聽到有人放聲長笑,先是將校、繼而士卒,一波波地安靜下來。

千餘人抬頭觀看,只見甕城牆頭,兩三人迎風而立,正中間那位,青衣長袖,方巾掩頭,一副文士打扮,正是舒縣縣君周暉。

“孫賊一介莽夫,有勇無謀,竟妄圖以區區詭計騙我城池?”

居高臨下的俯視著孫策軍,但見人人神色惶恐,呆如木雞,周暉心中愈發得意,戟指叱道:“視吾如三歲孩童乎?太小覷人也!”

旋即喝問左右:“我江東虎賁何在?!”

話音剛落,便聽簌簌聲中,城牆南北兩頭同時湧出無數士卒,人人持弓負矢,在甕城牆上的垛口一一站定,不多時便繞著孫策軍站滿了一圈,粗略一書,數目竟有上千。

隨著周暉一聲令下,人人紛紛開弓搭箭,牢牢瞄準了城內裡敵人。

孫策軍轉頭就朝城門跑,可惜為時已晚,此時城門也已關閉,可謂上天無門,入地無路。

千餘孫策軍,多是騎兵,策馬奔竄。或仰頭失色,或低頭尋找遮蔽。有勇敢的揮舞槍戈,高叫詈罵,有膽怯的,雙股顫慄,竟至栽倒馬下。其帶軍的主將及那首入甕城的都尉,都是雙目一閉,神色慘然,想道:“我命休矣。”

等了半晌,只聞城內亂馬交槍,卻不見周暉放箭。

抬頭望去,卻見周暉嘆了口氣,道:“爾等入吾彀中,生死不過一念之間罷了,只是汝輩亦我江東男兒,往日裡亦是安分守己,今日作亂,吾料是蒙味無知,受了孫賊的蠱惑罷了,如願自拔來歸,棄暗投明,可下馬、解甲,降者不殺!”

聽到這話,城下的孫策軍倒是生出一陣騷動,不過沒多久卻平息下來,能被孫策選入詐城的先鋒,不是精銳便是死士,儘管死在臨頭,難免會有膽怯,但要讓他們在袍澤、主將的監督下投降,卻是基本沒甚可能。

周暉連問三遍,沒人理會。不少帶有弓矢的孫策軍,反而張弓搭箭,逆往城頭上射去。著實悍不畏死。

“冥頑不靈。”

周暉發出一陣冷笑,不再廢話,當即揮手喝道:“放!”

下一刻,便見弓矢如蝗,箭如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