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擒故縱。

......

和周暉等人在城樓上旁觀孫策安營紮寨多時,王政大致做到了心中有數,知道了何處敵軍多,何處敵軍少。

果如他之前的判斷,孫策主力攻擊的方向正是南城牆。

舒城佔得地利,不僅城高牆堅,更有護城河拱衛四周,內側如今更被徐州軍接替下來守衛,孫策沒有去搶奪陣地,只是調了一支人馬駐紮在對岸,只是隔河相望,顯然擺開的架勢,看住就行了。

至於東、西城牆,分去的軍馬也並不多,說起來便如當初王政和徐和等人圍攻臨淄一般,無非是掘重塹、築長圍。總計加在一處,環城列營數十,放眼看去,便見旗如林木,遮天蔽日;人如螻蟻,滿山遍野。

天色將暮,鼓角聲起,數十里外,猶如聞沉雷。

敵軍開飯,城頭上的天軍和守軍也開飯了。

周暉本建議王政回縣府用膳,王政自然不肯,笑了笑道:“縣君,若是平日倒也罷了,戰時自當同甘共苦,以求全軍上下同欲同心,咱們便與軍卒同食,如何?”

聽到這話,周暉倒也罷了,一旁的幾個文吏卻是有些不情願,便是太平年間軍中的伙食也好不到哪裡去,何況如今亂世?

只不過官職最高的王政都開口了,哪怕心裡不願,眾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到底不敢有何異議。

這一刻,舒城內外,當世兩個最為年輕的英雄都在其實做著同一件事,無論是孫策的解衣推食,還是王政的同甘共苦,說白了,無非是收買人心。

從登上城樓開始,王政就一直表現的意氣風發、談笑自若,看似信心百倍。但是面對孫策這樣的勁敵,誰敢掉以輕心?

心事重重之下,王政的胃口並不好,加之他體質過人,說起來並不算餓,本來根本沒什麼食慾,可作為一軍之主,此時此刻他卻又不能表現出來...

否則被人曲解成什麼嫌棄飯菜,豈不是作繭自縛,反倒失了人心?

所以王政也只得故作飢餓,一臉吃了好幾碗,直撐得肚子滿滿堂堂,往上翻湧,這才作罷,放下碗筷,撫腹做愜意狀,轉眼看見魏延面前,好傢伙,竟已疊放了足有五六個空碗,堆的小山似的,不由驚道:“文長真宰相之資也!”

迎著眾人訝然的目光,王政笑道:“所謂宰相肚裡能撐船,大人必有大量,文才有此度量,可不是宰相之資麼?”

周暉愕然道:“宰相肚裡能撐船,這話倒也有趣,吾卻未曾聽聞過,王州牧是從何處聽來的?”

王政自然不知這句俗話本是出自宋朝王安石的典故,漢時自無流傳,只得乾笑一聲道:“乃是我青州老家鄉里俚語罷了。”

又問魏延:“文長可飽了麼?”

魏延似乎是真餓了,竟是一邊兒往嘴裡扒飯,一邊頭也不抬的嘟囔道:“再來三碗方有八成飽。”

王政哈哈大笑,親手又給他盛了兩碗過來,溫言關心道:“本將今日在城頭觀望,那敵將雖敗與文長之手,卻也是個武藝不凡的勇士,文長激戰而勝,想來耗力不少。”

“不過今日孫策軍料來不會攻城了,文長儘管放開肚皮,卻不宜吃的太快,有損腸胃。”

聽到這話,魏延終於抬起頭了,望著王政的眼神有些古怪。

無論語氣還是神情,王政都顯得誠摯十分,挑不出什麼毛病,按道理魏延本該十分感動才對,其實他也確實心有慼慼,哪怕知道王政乃是刻意籠絡,可這樣的一個諸侯對他這等白身這般禮遇,也足見誠意了。

可問題是...

魏延感覺啼笑皆非,你這毛頭小子怎地說話像是俺的長輩叮囑一般?這就有些彆扭了。

......

飯畢之後,王政又親自領著眾將將四面城牆都巡視了遍,面對士卒們,無論守軍還是天軍俱都噓寒問暖,沒一點架子,碰見熟悉的,還笑罵幾句,直到夜幕深沉,方才帶著王熊等親兵返回軍營。

剛剛走到帥帳,就嗅到一股暗香襲來,王政抬眼望去,便見帳幕旁俏生生立了一人,帶著盔甲卻還是顯得身材瘦削。

淡淡光影裡,面容看不太清,但眼鼻輪廓間的模糊投影,卻是眉目如畫,正是摘下了頭盔的喬婠。

夏季即便夜裡也甚是悶熱,喬婠兩頰帶著淡淡的暈紅,額頭更隱隱泛著水光,她還不時跳起腳來,跺上兩跺,又或者擺著纖手揮舞,似是驅趕著那些聞香而來的蚊蟲,顯得十分嬌俏。

看到眼前一幕,王政突然有些恍惚起來。

他想起了自家的前世,那似乎已是很久很久以前了,那時的他生活在和平年代,大半輩子手上沒有染血,也沒上過戰場,見過屍體,可論起忙碌程度卻絲毫不遜色現在。

也是時常早出晚歸...

而幾乎每一次的晚歸,總有另一個女人等侯在老房子的庭前,翹足企望。

當然,那只是一個相貌普通的平凡女人,論起姿色自然遠不及喬婠,兩人更全沒半點相似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