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姿態(第2/3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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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當然知道王政此時在院外,堂上的話有可能已是聽到,不過畢竟還是抱著僥倖,若是聽不到,而陳瑀又部曲上稟的話,那此事或許便可大事化小,揭過去了。
陳瑀亦是給嚴畯最後的幾句話嚇了一跳,狂生他見多了,這般不知死活的亦是頭一遭,剛想叱責一番,卻忽然聽見棠外隱約有鏗鏘之聲,登時心中一個咯噔。
這是刀槍出鞘的聲音?
壞了!州牧這是聽見了?
想到這裡,陳瑀又望了眼嚴畯,心中只剩一個念頭:“此人休矣!”
這鏗鏘聲年老體衰的陳瑀都能聽見,何況堂上其他年輕諸人,登時聲息盡斂,人人靜默,大氣都不敢喘上一口,更有人被氣氛感染,竟在這臘月黃天裡頃刻間滿頭大汗起來。
陳瑀嘆了口氣,對求情的幾個彭城士子道:“諸君起來罷,嚴畯,老夫看你也是飽讀詩書之輩,豈不知禍從口出的道理麼?你若認個錯....”
不等他說完,嚴畯哈哈大笑,拿起案上酒壺一飲而盡,更是高呼痛快:“好酒!好酒!”
“可惜,喝酒的地方不對。”他醉眼朦朧,戟指連點數人道:“幾位,你們還記得麼?上次咱們在這下邳一同共飲,可還沒幾年吶。”
“人人豪情迸發,言談之間,莫不雲當秉忠貞之志,守謙退之節,盡吾等所能,匡扶漢室!此情此景歷歷在目!”
“怎料轉眼間....”嚴畯痛哭流涕,涕泣橫流,仰天大笑:“這徐州疆土,竟然就不復我大漢所有,落入賊寇之手,沐猴而冠,儼然人也!哈哈,哈哈。“
“嚴畯!”這時陳瑀再也忍不住了,已是瞋目怒喝:“汝在胡說什麼!”
“州牧乃天子欽命的徐州牧,更是屢立功勞,爵厲陽侯!”
“豎儒竟敢出此大逆之言,其罪當誅!”
而此時其他計程車子們,則人人腦海中冒出的念頭相同。
這狂生今日是在劫難逃了!
莫說王政便在院外,別是沒聽到,這話說出來後,陳瑀亦絕對不敢再做隱瞞。
堂上一時間靜至落針可聞,眾人齊齊轉首,除了嚴畯哭笑變幻,放浪形骸,再無一人開口,空氣中瀰漫著令人窒息的古怪氣氛。
好一會兒,一陣足音響起,卻是一個甲士踏著橐橐腳步走了進來。
他手按刀柄,面無表情地環顧全場一番後,自然便落在了嚴畯身上,隨後徑自踱步走去。
見這一幕,高晉心中竊喜,步騭暗歎一聲,其他計程車子們,或是幸災樂禍,或是面如土色。
幾乎凝滯的空氣裡,又一陣腳步聲響起,輕微、窸窣。眾人目光急忙轉過去,便見又有兩個侍婢出現堂口,捧著個封閉的木盤款款走近,緊隨那甲士其後。
木盤所盛何物?一時間所有人都關注到了這一點,大多數面露茫然,唯有高晉和步騭卻是立刻想到了什麼,同時面色一變。
不可能吧?
州牧(此子)竟有這般度量,如此容人?
那甲士率先走到嚴畯面前,森冷地目光盯著其看了好一會兒,直到婢女亦走近時,方才木然地接過木盒,直接掀去蓋子,登時冒起騰騰熱氣,遮掩諸人的視線。更有香氣撲鼻,叫人垂涎欲滴。
“這...”嚴畯亦是愣住了,一時間竟啞口無言起來。
“將軍聽說先生好食魚,特命庖廚新作。”那甲士強忍殺意,甕聲甕氣地道:“更命俺轉告,魚肉鮮嫩卻多刺也,先生品嚐時務必留心。”
......
一旁的親衛們,只看到自家將軍面色沉靜,卻沒人發現,此時王政負手掩袖的雙掌,已是緊緊握住,攥得發白。
穿越以來,他何曾受過這般的氣?
便是郭嘉、于禁那樣留著後世的名將名士,自己一張熱臉貼上,哪怕不予回應,也不會這般無禮吧?
嚴畯?
什麼阿貓阿狗,竟敢如此放肆?
刺骨的冷風中,他只覺得渾身滾燙,堂內傳出來的每一句話,都像是刀子一樣剜在他的心頭。
他不惱怒嚴畯做出狂態,呼酒喚魚,兩漢風氣如此,有才之人大抵桀驁,禰衡不就是現成的例子麼?
甚至也不惱怒嚴畯心懷大漢,蔑稱賊寇、稱他沐猴而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