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炳文冷冷地看著宋正臣,不屑地說道:“與朝廷為敵,便是敵人,是敵人就應該殺掉!”

宋正臣不甘心地喊道:“只要大人下令,讓軍士告訴城中百姓,但凡願意與白蓮教撇清關係的,可放棄抵抗,投降不殺,我相信青州城定能不戰而取!”

耿炳文微微搖頭,不滿地說道:“你只是一介書生,懂什麼軍國大事,下去修養吧!”

宋正臣上前一步,喊道:“我雖七品官,但也知皇上以百姓為重!若都司大人連嘗試都不嘗試,想要以青州城中百姓作敵寇,殺戮以求軍功,那我即便是死,也要將你彈劾到底!”

耿炳文臉色陰沉,沒想到這個剩下半條命的傢伙倒有骨氣,區區七品御史也敢威脅自己!但宋正臣的話也不容自己不考慮,城中的是百姓,還是白蓮教徒,這是一個棘手的問題。

將他們作為白蓮教徒,那自然是殺了沒商量。

可若他們只是洩憤,一時糊塗追隨了白蓮教,並沒有對抗朝廷的心思,那將他們全部幹掉,於情於理也說不通,一旦被捅到皇上那裡,自己的侯爵飯票怕會換成刑部天牢票。

戚斌看出了耿炳文的猶豫,當即提議:“白蓮教眾控制青州城,強攻徒增損失,不若固守於外,圍困城池,待請示朝廷之後再作決斷。”

耿炳文很想說“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但看了一眼安全域性鎮撫司湯不平,這句話又憋了回去,既然城中有了準備,再直接發動進攻,確實不合適,最主要的是,耿炳文只帶來了一萬多人,城中可是有五六萬之多,這以少圍多本就困難,又如何攻城?

“給朝廷發急報,請示如何處置。另外命各處守軍嚴防死守,設定鹿角丫杈、車陣,防範青州城中人偷襲。若有人出城作戰,與弓弩火銃射殺!”

耿炳文下了最後決斷。

是夜三更,城中白蓮教眾出城攻擊明軍,這些人抬著門板當盾牌,拿著簡樸的工具當武器,嘴裡喊殺沖天,衝向耿炳文的軍陣。

戰事一瞬間就陷入了慘烈境地。

弓弩、火銃的殺傷有限,沒有達到削弱白蓮教眾的目的,戰陣調整為騎兵居前,長矛兵居中,短刀手居後,雙方就在青州城外三百步的區域內大戰。

戚斌奉命協防南城門,面對成千上萬白蓮教眾的瘋狂衝擊,沒有絲毫怯陣,而是命令登州衛軍士壓在最前面,清一色盾牌與長矛兵。

這是戚斌在與倭寇作戰中訓練出來的精銳,以盾擋住敵人進攻,用長矛刺出,足以剋制倭寇中兇殘好戰之人。

眼前的雖不是倭寇,但既然發動了進攻,那就是敵人。

戰場上沒有憐憫一說,對敵人的仁慈就是對自己人的殘忍,戚斌很清楚這一點,所以一開始便下了死命令:“絕殺不退,為國盡忠!”

戰鬥比想象中的更為艱難,白蓮教眾中的百姓,飽含著對朝廷的怒火,尤其是齊王沒有人性的欺壓、毆打、折磨、奴役,讓他們處在一種極痛恨官府、朝廷的情緒之中,在戰鬥時,更是忘乎生死,拼命作戰。

明軍雖強橫,但畢竟人手不多,加上分散為三個區域,更顯得兵力單薄,若不是鎧甲、刀兵齊備,又是精銳,怕早就被沖垮了。

廣袖站在城牆上,藉著冷冷的月光看著城外的戰爭。

屍山血海只是手段,終極目的是引彌勒降世,為了這個終極,任何手段都是可以使用的。

因為這世界是黑暗的,無光的,是罪惡的。

殺吧。

死吧。

流血吧。

越是慘烈,越是苦難,彌勒越能早點降世,好拯救這個破敗的世界,建立極樂的淨土,人間再無苦難。

為了淨土,為了後人,都獻出自己的生命吧!

殘肢斷臂,死的肆虐,生的哀嚎,痛苦聲,嘶喊聲,兵器砍掉骨頭的聲音,在這夜色中混雜在一起。

戰鬥持續了至天亮,青州城城門再度關閉。

戚斌的左手汩汩流血,一把菜刀幾乎砍掉了自己的手掌,登州衛一千二百餘人,此時能站著的不到七百,餘者不是重傷失去戰力,便是陣亡於此!

北面的守衛也不輕鬆,直接被白蓮教眾沖垮了陣型,撤退了三里,若不是耿炳文派人接應,說不得還會折損在那裡。

而耿炳文的中軍也不好受,面對人數眾多,拼死作戰的白蓮教眾,憑著手中的五千人你來我往,鏖戰一宿,傷者多達八百餘!

不得已,耿炳文下令後撤三里紮營,並命令山東各地衛所抽調兵力,助戰青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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