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輝祖拉著宋晟一起,宋晟打死不願意去,非說自己鬧肚子,一溜煙跑了。

很顯然,事關詛咒、齊王這點事,都不好處置,何況又牽連到皇上,一個處理不好,很可能會惹禍上身,宋晟雖然是武將,但也是識字有文化的……

宋晟可以跑路,徐輝祖不能,只好一個人到了內閣,看著喝茶聊天的鬱新、黃子澄與解縉,遞上了一份文書,道:“幾位有閒心喝茶,最好是先把茶喝完了再看,免得壞了心情。”

黃子澄慢條斯理地繼續品茶,渾然一副泰山崩於前,老子照樣喝茶的架勢,鬱新看著桌案上的文書,手中的茶碗都沒有擱置下去,只有解縉一飲而盡,起身拿走了文書。

徐輝祖將三人的神情與姿態盡收眼底,心中已有高下之判。

鬱新老狐狸,屬於觀察情況再說的那一種,頗為沉穩,解縉平時看似漫不經心,但對於朝廷大臣,從來都是十分上心,說他盡職盡責也好,說他權力慾很大也好,這是一個不好惹的人。

至於黃子澄,徐輝祖最看不穿的是此人,只不過是齊王叛亂,內閣隨便寫了幾個字,他就開始飄飄然,認為平定齊王叛亂有自己一份功勞,開始變得清高,時不時還會訓斥官員幾句,似乎他是朝堂第一號人物,別人都要靠後。

徐輝祖不明白,對於齊王叛亂,內閣又沒出什麼力氣,他到底在嘚瑟什麼?

但人就是在不經意之間改變的,誰也說不清楚,是哪根弦搭錯了。

黃子澄吧嗒了下嘴,看向解縉問道:“青州戰事,耿炳文定能戰而勝之,不過是時間罷了。”

解縉瞥了一眼自信的黃子澄,面色有些陰沉,什麼都沒說,而是將文書遞給鬱新,鬱新看過之後,也是暗暗吃驚,對詢問的黃子澄道:“戰俘交代,齊王曾對皇上施用了詛咒之術,並對外宣稱皇上已經……”

黃子澄陡然瞪大眼,錯愕的表情顯現在臉上,旋即想到了最近皇上的“異常”舉動,端著茶碗的手都有些顫抖。

“雖然詛咒是無稽之談,不值一提,但皇上始終不出後宮,也不會見大臣,總令人不安,我等應立即求見皇上。”

鬱新嚴肅起來。

解縉手指輕輕彈了彈茶碗,道:“我認為,沒這個必要吧?”

鬱新、黃子澄與徐輝祖都驚訝起來,黃子澄更是不滿,直言道:“解閣,眼下皇上身體不適,我等求見又有何不妥?倒是你,不見擔憂皇上,但凡臣子皆如你,又有誰來關懷君上?”

解縉凝眸看向黃子澄,語氣變得冰冷:“黃大人這是給解某羅織罪名嗎?”

黃子澄甩袖道:“久不見皇上,作臣子的就應主動問安,而不是推辭退讓!”

解縉毫不客氣地說道:“看過文書之後,匆匆求見皇上,到底是心憂皇上,還是信了這詛咒之言?莫要忘了這裡是內閣,不是太醫院!若黃大人真的擔憂皇上,那也應該先去請太醫吧!”

“你!”

黃子澄憤怒地看向解縉。

解縉繼續說道:“明知詛咒是無稽之談,還將其放在心上,這豈不是更顯滑稽?太醫院你們去了不止一次,見過太醫手足無措,徒呼荷荷?內侍你們也見過,可從他們眼中看到過半點慌亂?太醫坦然,後宮平靜,正說明皇上安泰,一如往日,又何必在這個時候去打擾皇上?”

徐輝祖一聽也是這個道理,要知道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何況是很容易透風的皇城城牆。

若皇上真的病重於後宮,訊息必然傳開,後宮並不是完全封閉的,時不時需要太監、宮女出去跑跑腿,採買、採辦、傳話什麼的,雖然去的地方有限,辦的事不多,但畢竟能知曉一些皇宮內的訊息。

可這些天來,皇上雖然沒出後宮,但後宮裡的氣氛顯然還是和往日一樣,就連醫用紗布都提前交割了,很明顯,人家該幹嘛都在幹嘛,並沒大事發生。

黃子澄雖然駁斥不瞭解縉,但還是有自己的辦法,將桌案上的青州戰事文書拿了出來,在手中一晃,道:“以軍情求見皇上,總不需要理由吧?”

解縉有些鄙視黃子澄,剛剛是誰說耿炳文定能戰而勝之,你一個軍事白痴都這麼有自信了,皇上會沒自信,拿這種事當理由,也真夠有你的。

不過軍情畢竟是軍情,雖然黃子澄的藉口不太靠譜,但卻很正當。

解縉並沒有起身,而是抬手,端起了茶壺,將茶水緩緩傾至茶杯之中,徐徐說道:“求見,就真的能見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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