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他還活著的話,那自己的良知又該放在哪裡?

那麼多人都葬身大海,總需要有一個人為此負責!

所以!

朱榑必須死!

面前的軍士一動不動,渾似雕像。

這些軍士不是不清楚海里呼喊的人是什麼身份,也不是不清楚眼前的四個人在做什麼!

但沒有人站出來,一個都沒有。

作為大明水師精銳,作為新軍之策的首批受益之人,他們的信念與意志就一個:

為君分憂,為國死戰!

他們沒有那麼多的考慮,只有一個最樸素的認識,那就是朱榑是個壞人,大大的壞人,這樣的人就應該千刀萬剮,應該下地獄!

雖然沒有朝廷的明文,雖然沒有上級的命令,但他們面對眼前的一切,保持了沉默。

此時此刻,他們眼中的駱冠英等人,不是殺人的劊子手,而是消滅罪魁的英雄!

海,平靜了下來。

駱冠英轉身看了一眼范公堤下的海,轉身對軍士喊道:“找繩子,救人!”

時間過了這麼久,救人是不可能的了,但屍體還是需要打撈上來的,畢竟確定是死人才好做文章,萬一死了沒屍體,人家不給開死亡證明,這養老金還繼續發,總不合

適吧……

軍士順著繩子下滑到海中,看著那頭埋在海水裡,隨海水浮動的屍體,用鉤子拉了過來,然後檢查了下,確定已沒有了呼吸,便將繩子系在齊王屍體的腰間,順著繩子上了范公堤。

駱冠英再次確認齊王已死後,面露悲傷,道:“告知鄭副總兵,於范公堤外海域發現齊王屍體,死因為溺死。”

“遵命。”

軍士肅然答應。

駱冠英嘆了一口氣,準備離開,趙世瑜沒有說話,而是獨自落在後面,將那一截被切斷的繩子丟到了海里,這才跟了上去。

這繩子可不能留著,萬一有人洩露訊息,還可以推說是意外,但如果繩子被人拿走了,那切斷繩子的證據可就有了,那就是蓄意謀殺。

駱冠英畢竟還是太年輕了,雖然有魄力,但還不夠細緻。

鄭和得知了齊王的死訊,沉默了許久,才命人擬寫文書,道:“鄭和頓首於白水洋,七月中,齊王朱榑起兵造反,率軍四萬餘,合計船隻二百餘艘。水師船隊率寶船迎戰,擊沉、毀傷敵船一百二十三艘,殺敵兩千餘人,溺水而亡者五千八百餘人。齊王遁逃於范公堤外,漲潮之際,溺死於海……”

東海白水洋之戰,看似規模不小,一方二百多艘船隻,四萬餘人,一方只有三艘寶船,滿打滿算也只有七千人,無論事前搞民意調查,還是找專家訪談,一看數字也知道齊王佔據優勢。

可數字這東西有時候是靠不住的,鄭和憑藉著寶船,幾乎不費吹灰之力,徹底剿滅了齊王的船隊,這一戰,驗證了寶船的強橫,也驗證了炸裂彈的威力,真正意義上的火炮時代(即非實心彈),由此拉開序幕。

鄭和不知道,他無意中已經創造了歷史。

對於白水洋一戰,朱允炆此時並不知情,但卻十分有自信,自信自己那空白的批條可以被解縉解讀,自信大明水師絕不會讓齊王的船隊進入長江。

為什麼如此自信?

笑話,拿木板船對付小型航空母艦級別的寶船,還想贏?

就算是想搶坦克,至少你應該拿顆手榴彈,而不是拿一把菜刀吧。

擁有絕對力量的武裝,絕對的意志,又是身經百戰,大明水師絕不會辜負朱允炆的信任。

錢塘,於家。

於文明、於彥昭打量著朱允炆,兩人都不認識,但既然人家來了,還帶了一些禮物,呃,冰糖葫蘆,小糖人,山楂糕,松子糖……總不能把人給轟出去吧。

人家中午空腹來的,不能不管飯,擺了一桌飯菜,就開始詢問。

可是問了幾輪之後,於文明更糊塗了,道:“如此說來,你我並無舊故,那緣何來這錢塘拜訪?”

寧妃看向朱允炆,這個疑問她也想知道。

“其實我來這裡,並不是來拜訪你的,當然,也不是這位……”

朱允炆自斟自飲,嘆了口酒氣,看了一眼於彥昭,然後神秘一笑,道:“我來這裡,是來看望一位了不得的小友,不知兩位可否引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