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術文揹負雙手,看著眼前不大的池塘,沉聲道:「六月初,錢塘學子將參加縣學考試,你有什麼看法嗎?」

胡可為走至趙術文身旁,凝眸道:「你說的看法,是什麼看法?」

「你清楚。」

趙術文輕聲。

胡可為搖了搖頭:「用不了多久,錢塘縣學、社學訓導、地方私塾先生,包括你我在內,都會抽一部分人前往縣衙,在那裡完成縣學試卷的編寫、校正……」

趙術文看向胡可為,搖了搖頭:「你清楚我說的不是這個事。」

胡可為有些鬱悶,嘆息道:「于謙的事,我們做不了主。」

趙術文目光篤定,堅定地說:「先生不能抽調離開地方,是因為先生肩負太多職責。可弟子不同,他們需要更大的舞臺,更好的教育。于謙這些年來的進步你看在眼裡,兩年前,你拿了一套縣學試卷給他,結果呢,他的成績足夠讓知縣震驚!」

「這兩年來,我們一直按著于謙,是怕他驕傲,迷失自我,畢竟年少成才,絕塵而去未必是好事。為了滿足於謙,你我可是費了好大的力氣,連府學裡的教材都給找了出來,甚至不惜求教國子監董倫,讓他從國子監裡遞送來一批書籍。」

「將於謙繼續留在縣學,尤其是錢塘的縣學,對他來說是一種災難,會毀了如此優秀的苗子,他今年十三歲,若是任由他進入錢塘縣學荒廢三年,你我都良心不安!眼下最好的對策,是將此人送到北平去,讓他去北平的縣學讀書去!」

胡可為看著趙術文,有些不安:「且不說我們能不能將此人送到北平,哪怕是送到了,你能保證北平縣學能教得了他?你還不如直接說將於謙送去國子監!」

趙術文呵呵笑了笑:「你忘記了,一年前,張博志成了宛平縣的教喻。只要將於謙送到宛平縣讀書,那麻煩就不是我們的了,而是張博志的。」

胡可為看著甩包袱的趙術文,有些鬱悶地說:「這樣不好吧?」

趙術文仰頭看天:「有什麼好不好的,只要于謙這小子能好,咱們有什麼不能做的。此子有才,為人剛正,懂得曲直,明辨是非,他日定能進入朝堂,成為了不得的人物。我們現在的作為,只不過是在給他鋪磚罷了。」

張博志未必能教導得了于謙,但張博志是一個極惜才的人,此人曾聽聞孩子不上去,挨家挨戶去走訪,硬是將學生給拉了回去,加上此人參與過教材編寫,與國子監的高層關係很近,他教不了的弟子,自然會想辦法送出去,絕不會捂在手裡任由其荒廢。

趙術文、胡可為雖然是國子監出身,但論人脈與影響,遠遠比不上張博志,何況張博志在北平,趙術文等人在錢塘,有事找國子監這裡需要寫文書,來回一個月了,張博志可以抬腳到國子監,面對面請求國子監的人辦事。

胡可為低下頭,重重點頭:「既然如此,那

就讓于謙轉學吧。」

趙術文沒說話。

為了于謙的未來,也只能讓這傢伙去北平了。錢塘知縣那裡還需要遊說,知縣不放人也不行,放人的話,對他來說,又是個政績上的損失……

於家。

于謙端坐,奮筆疾書,一篇妙筆生花的文章躍然紙上。

於彥昭站在窗外,看著認真的于謙,連連點頭,見於謙收筆,才開口道:「對於縣學考試,可準備好了?」

于謙起身,對父親於彥昭笑道:「縣學考試不過是小考,兒想要參加的是府學考試。只是先生不準,說什麼路要一步步走,飯要一口口吃。」

於彥昭瞪了一眼于謙:「府學考試是縣學生考的,你一個社學生摻和什麼,莫要以為在錢塘社學第一,你就能闖蕩府學了,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不可自傲。滿招損,謙受益你也忘了?」

于謙肅然行禮:「孩兒不敢忘,只是父親,縣學考當真沒什麼難度,我想挑戰更難的。先生也說過,夯實基礎之後就應該繼續向前,不能一直站在原處重複簡單的學問。原地划槳轉圈,只是白費力氣,只有向前才有機會出海。」

於彥昭皺眉,攤上這麼一個聰明的孩子,也是個苦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