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五百一十六章 方孝孺隱退,時代終結(第2/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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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一場大雪,天寒地凍,你非要建文皇帝下罪己詔,承認自己犯了錯,讓老天別冷風吹,這也就是幾年前還有人信你,若你現在去國子監說這話,估計會被人擱熱氣球送到天上去,告訴你什麼是高處不勝寒。
還有,倭國進犯陽江,殺了大明軍士,掠奪了大明船匠,建文皇帝已經磨刀霍霍,勒緊腰帶準備幹架了,憋著一口氣呢,結果呢,你跳出來非要說寬容寬容,友好友好,禮儀禮儀。
這才惹怒皇帝,將你直接從國子監踢出去。說到底,皇帝之所以不留你在金陵,只是因為你的學問出了問題,也不是你的能力不足以繼續勝任國子監教學,而是因為你人不在朝堂,非要往朝堂裡鑽。
鑽就鑽吧,也不是不讓你鑽,畢竟有很多縫,可你非要往皇帝的腳趾頭縫裡鑽,這怪不得誰。
時過境遷,一切都成雲煙。
郭璉落座,認真地說:「府學出了榜,聽聞正學書院也派了人參加,成績並不理想,不知老院長如何看?」xь.
方孝孺微微皺眉,坦言:「正學書院本只想安心做學問,這些年來也確實如此。只不過,學問的落點終究是在傳承兩個字上。若我教匯出來的弟子不能成為先生,無法進入私塾、社學、縣學,乃至府學、國子監任教,那這學問並斷了傳承。」
「沒有傳承的學問,和死去的學問沒有區別。故此,我決定開書院,讓正學書院的弟子透過府學考試,取得進入國子監的資格,他日能借這個身份,進入府州縣學與社學傳播學問。只是正學書院教學專儒學,缺乏對雜學的修習,整體分值低也是可以理解。」
郭璉看著方孝孺,頭微偏左,輕聲道:「看老院長的意思,還不知正學書院在儒學單科考試中也失利了吧?」
「什麼?」
方孝孺難以相信,看向廖銘。
廖銘低頭,從袖子裡取出一份文書遞了過去。
方孝孺展開一看,幾乎昏厥,林嘉猷、廖鏞等自己引以為傲的弟子,竟在儒學考試中也沒拔得頭籌,別說頭籌,就連前五十都進不去!
郭璉嘆了一口氣:「老院長不用懷疑判卷的公正性,府學判卷有安全域性、監察御史、府衙、府學、私塾先生等共同參與,若不是正學書院參考太過突然,想來正學書院的先生也會參與其中。出現這樣的結果,絕非是有人刻意偏袒,我猜想,是因為正學書院的弟子已不善策問……」
方孝孺心頭很是悲傷,辛苦耕耘澆灌結出的果子,竟是乾癟的,用不了的。
多年付出,所為何故?
到底,我還是錯了嗎?
這些年來,自己一直憋著一口氣,想要證明自己離開了國子監依舊可以引領大明儒學的方向,告訴建文皇帝,國子監削弱儒學地位,引入雜學是錯誤。
如今,失敗的終是自己。
若說雜學上學藝不精失敗情有可原。可在儒學之上,最拿手的學問上輸給了府學,那還有什麼臉面被人稱之為大儒?
郭璉看出了方孝孺的痛與掙扎,清楚正學書院的野心是想堂堂正正打敗國子監儒學院,繼而成為主導儒學思想的先鋒,自成一派,與朝廷對壘。
這種野心對於寬容的建文皇帝是有可能實現的,但若是擱在洪武朝,方孝孺但凡露出這個想法一點,估計都會被洪武大帝給送去找宋濂繼續修習學問去。
不過在改良儒學,尤其是皇家支援永嘉學派與儒學結合的情況下,傳統儒學過於關注心性,缺乏實踐的弊端越發凸顯,也越發沒了生命力。
如同火車一樣,現在需要燒的是煤炭,你非要燒一堆舊
衣服,這火不夠旺,蒸汽不夠足,火車它跑不起來,即便是起來了,也是吭哧吭哧走不了多遠,如年邁而蹣跚的老人。
郭璉直言:「陛下在派我前來之前,並不知正學書院參與台州府學考試。陛下希望老院長重新考慮為朝廷所用,積極接納改良儒學,站出來闡述,並發展新儒學,對實幹、實踐的大明時代進行思想武裝。陛下還說,朝廷遷都在即,北平國子監儒學院院長的位置,如果你願意還是你的,包括你的一干弟子,也可以進入國子監授課。」
「只是老院長,陛下希望你們能放下對新儒學的成見,去看一看新儒學帶來的變化。正學書院的路,已經不適合大明瞭,再這樣下去,也無濟於事。」
對於重新招攬方孝孺,郭璉的理解是,皇上看到正學書院坑了八百學生,再繼續坑下去,估計還要坑不少人,索性與方孝孺商量商量,跟著改良儒學走,讓這些學生也好早點進入府州縣學,日後也能為朝廷所用。
要知道其他學院、私塾都積極跟上朝廷步伐,朝廷教導雜學,人家也開始教導雜學,唯有這正學書院,死板的根個木頭。
方孝孺不知道朱允炆怎麼想的,但很清楚自己的教學出了問題,哀嘆一聲,道:「你回去告訴陛下,就說方某老了,不想再出山了,後面只想著書立說,至於書院的事,便交林嘉猷、廖鏞、廖銘三名弟子負責吧。」
退隱,這是方孝孺的心灰意冷,是對自己失敗的交代。
廖銘連聲阻攔,也沒有改變方孝孺的決定。
方孝孺起身,目光滄桑:「轉告陛下,方孝孺願大明國運隆昌,千秋萬代!」
郭璉行禮。
舊儒學的時代,以方孝孺的隱退為標誌退出大明歷史,新儒學的光芒開始普遍天地,思想解放的風潮,終伴隨著教育、掃盲深入民間。
大明民智,終開。
重重禁錮的枷鎖終於破開,大明即將迎來巔峰盛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