津固島船廠,晝夜繁忙。

莊正德站直身子,抬起右手,狠狠掐揉著左肩背位置的肌肉,疼得呲牙咧嘴。

於茂彥拿著小木錘走了過來,看著已白髮蒼蒼的莊正德,嘆息道:“把手拿開吧,我給你錘錘。”

莊正德肌肉勞損的厲害,示意於茂彥用點力道,之後說:“我怕是活著回不去了,如果你們有機會回家,記得幫我給老伴捎句話……”

於茂彥呸道:“胡說什麼,你走不了,我們誰都走不了,咱們一起來的,自然要一起回去,哪怕是剩下根骨頭,也得帶回去,少說這些喪氣話。再說了,我們還有五艘船,造完了陳祖義就會放我們回去。”

莊正德一臉苦相,轉過身看著於茂彥:“這樣的話你也信嗎?”

於茂彥堅定地說:“我信!”

莊正德難以置信:“你信一個海賊的話?”

於茂彥搖了搖頭,嚴肅地說:“莊兄,你錯了,我信的不是陳祖義的話,而是我信大明水師,信大???????????????明皇帝。我也清楚,哪怕是我們給陳祖義完成二十艘大船營造,他也不會放我們回大明,而是用屠刀來威脅我們繼續營造船隻。但我相信,在完成二十艘大船的時間裡,大明水師一定會找到這裡,救我們回家!”

莊正德哀嘆,頹然地說:“大明水師?呵,自從建文六年二月被掠至今,已有一年又七個月吧,近六百個日夜,我們什麼時候不是在等,在盼,可他們從來都沒有出現過!水師恐怕已經遺忘了我們,沒有人再會費盡心力去找我們這些微不足道的人了。”

於茂彥心裡也苦,按理說,大明水師船隊規模龐大,如此漫長的日夜裡,足夠將大海周圍的島嶼搜一個遍了吧,挨個地方挨個地方的跑,也該找到這裡了才是。

可他們沒有來,日月旗從來沒有出現在海平面上過。

被遺忘了嗎?

於茂彥不知道答案,可陽江船廠事件過去了這麼久,傷口上的痂都落了,恐怕沒有人會再想起陽江船廠,想起那些戰死的軍士,被掠走的船匠吧。

外界到底發生了什麼,於茂彥等人一點都不知情,生活在一座孤島之上,與世隔絕,沒有任何訊息。

陳大寶帶著幾個海賊巡視著船廠,看到交頭接耳的莊正德、於茂彥,當即擼起袖子,搖了搖脖子,對身旁的海賊說:“你們都在這裡給我看清楚了,該怎麼收拾這群偷懶的人!”

一旁海賊自是笑著不動,看著陳大寶頭目教訓這些船匠。

陳大寶大踏步走了過去,大手一伸,直接將瘦弱的莊正德、於茂彥提起,在兩人驚慌失措的神情之中轉了兩圈,然後直接丟到了木屑堆裡,幸是柔軟,沒摔痛。

可莊正德剛想站起來,就迎來了一隻大腳,直接將莊正德踹了回去,陳大寶大笑著,彎下身抓住莊正德的衣領,大聲呵斥:“給你們說過多少遍了,不準交頭接耳,說,是不是再商議如何逃走?我告訴你們,這裡沒有可以逃走的路!”

莊正德被踹得差點沒緩過氣,好不容易氣順了,臉上又捱了一巴掌,嗯,力道竟然不大?

“聽好了,我是安全域性的人,奉命營救你們,並一舉剷除陳祖義海賊團,半個月之內可能會有大的變故,你們如果想活著回到大明,就團結起來,等待合適的機會,配合我們行動。”

陳大寶湊到莊正德面前,快速低語,然後狠狠丟下震驚的莊正德,又踢了兩腳,咬牙說:“聽清楚沒有?”

莊正德看著凶神惡煞的陳大寶,幾乎不敢相信自己剛剛聽到的話。

安全域性的人?

你丫的有沒有開玩笑,你可是一直都跟著陳祖義混的啊,自從我們被羈押島上,都是你在看管我們啊,多少人都捱過你的打,捱過你的鞭子,你現在告訴我你是大明安全域性的人?

啥時候安全域性的人成了陳祖義的頭目了?

莊正德反應遲鈍,多捱了兩腳,於茂彥也不好受,捱了一頓揍不說,還被數落了一大頓。

陳大寶點出了於茂彥的家鄉與家人名字,低???????????????聲說:“想一起回家,就早日團結好所有船匠,等待訊號動手。”

莊正德、於茂彥被打了一頓,最後都求饒了。陳大寶趾高氣揚地走了,帶著幾個海賊,指指點點,吆喝著幹活慢的船匠。

於茂彥看向莊正德,莊正德盯著於茂彥,彼此都看出了震驚。

如果對方沒有撒謊,那就是說大明沒有忘記大家,他們一直都在這裡,一直都記得船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