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頭落在了雪裡,連滾動都沒滾動一下。

帖木兒到死都不相信,自己竟會死在一個「無名小卒」的手中,回回商人不是說大明軟弱、重禮嗎?現在出刀,一點都沒軟弱,一點都沒禮貌……

安全域性千戶郭守仁被薛夏的舉動嚇了一跳,看著死去的帖木兒,臉色蒼白,緊張到哆嗦:「薛同知,這,這……」

薛夏收刀,咬牙說:「所有罪責我一人承擔,與你們無關!」

郭守仁不知所措,心思雜亂。

薛夏啊薛夏,你可是安全域性的指揮同知,知道輕重的,這種罪責你擔得起嗎?

他可是帖木兒,是蘇丹,他是國王啊,你怎麼能在戰場上殺掉敵國的國王,尤其是在對方毫無抵抗之力,提出要見大明天子的時候殺掉他!

折辱國王,與羞辱皇族有什麼區別?

大人物有大人物的尊嚴,也有大人物彼此之間心照不宣的尊重,你現在殺了帖木兒,建文皇帝是不會放過你的啊。

只要將帖木兒綁起來送到京師,那就是舉國歡慶、天子大喜的好事,可你呢,硬生生把這件事給攪和了,你怎麼能如此糊塗!

郭守仁是千戶,自然不敢直接指責薛夏,但朱棣就沒這個顧忌,聽聞薛夏殺了帖木兒,一開始還以為是追擊中的誤殺,可一聽,竟是有意為之,是帖木兒毫無反抗的時候砍殺的,頓時大怒,面對送人頭的薛夏,拿起馬鞭子就抽了過去,一邊打一邊呵斥:「你知不知道你壞了皇上的大事!」

鞭子抽打在鎧甲之上,發出清亮的聲音。

徐輝祖、宋晟、楊榮等人看著帖木兒的人頭,也有些不知所措,如果不小心弄死了帖木兒,怎麼都好說,報個意外死亡就是了,畢竟刀槍無眼,神機炮更無眼,死了也就死了,可帖木兒已經是孤零零一個人了,毫無反抗之力,又提出了要見大明皇帝,你現在把他給砍了,那就是犯忌諱,丟國格!

朱棣抽了幾鞭子見沒有效果,大怒道:「把薛夏給我推出去,斬了!」

徐輝祖打了個哆嗦,連忙止住軍士:「大將軍,薛夏是安全域性同知,他殺帖木兒,也是義憤之舉。念在他有功的份上,饒他一次吧。」

朱棣知道,徐輝祖是在給自己提醒,薛夏是安全域性的人,是朱允炆的人,自己沒許可權殺他,可若是不處理他,帖木兒的死該怎麼給皇上交代?

你妹的帖木兒,老老實實被炸死不好嗎?幹嘛跑這麼遠還挨一刀!

還有你薛夏,平時看你有幾個腦子的,怎麼就如此糊塗,要麼遠遠的***他,射死他,要麼在他沒說話之前,砍死他,哪裡有人家提出見大明天子還動手?!

你把帖木兒、一國之主的尊嚴踩到糞坑裡去了啊!如此落人口實的事,是你薛夏應該做的嗎?多好的一件功勞,被你搞成了騎虎難下之事,你就不能學學人家偵察兵,哈里可是被活捉的啊!

薛夏也是一個硬骨頭,根本就不顧徐輝祖等人的請求,解開戰甲,在冰天雪地裡,直接脫掉了上衣,露出了結實的身板,胸口兩道傷疤,背後五道傷疤,每一道傷疤都如長長的蚯蚓,令人震撼!

「大將軍要殺我,那就動手吧!我薛夏不後悔!」

薛夏丟掉衣服,傲然喊道。

朱棣憤怒不已,抽出腰間的寶劍。

宋晟、徐輝祖連忙上前,楊榮、譚淵、袁嶽等人也跟著求情。

大勝之日,怎能殺了功臣?

楊烽火看著薛夏,那觸目驚心的傷疤告訴了眾人,他也曾經是戰士,也曾浴血沙場,和軍士們一樣衝鋒在前,衝殺敵人!

「大將軍若是要處罰薛同知,那就連我也一起懲罰吧!我楊烽火敬佩這樣的漢子,不認為他

殺了帖木兒有什麼過錯!」

楊烽火咬牙站了出來,大聲喊道。

宋晟頭疼不已,這都什麼督官,怎麼一點政治覺悟都沒有!薛夏殺人沒錯,錯就錯在了殺人的時機上,現在朱棣發怒,你就不要再火燒澆油了!

朱棣火氣更大了,衝著「光明磊落」的薛夏喊道:「你告訴他,你他孃的是漢子嗎?漢子能幹出這樣的事嗎?雄武成,索靖,你們死哪裡去了?告訴他們,薛夏該不該死!」

索靖不說話,雄武成低著頭踢著雪,兩個人心裡都不是滋味,薛夏也真是,殺了就殺了,反正都是安全域性的人,你封個口啊,這麼老實上報幹嘛,現在好了,現在朱棣發怒,等回到京師,保不準皇帝大人還會發怒,到時候你可怎麼辦?

文臣知道了之後,不知道會有多少人彈劾你不敬王族、有失國體。

霍鄰、宣青書看著是被攔住的朱棣,又看了看薛夏、楊烽火,兩人對視了一眼,走到了薛夏身旁,在眾人驚愕的目光下脫掉了上衣,任由徹骨的寒冷吹走淺薄的體溫。

「你們是幹什麼?」

瞿能見此情形,連忙呵斥。

霍鄰看向朱棣,被凍得直哆嗦,大聲喊道:「殺敵酋,乃是英雄,何來處罰!我等請命,願代薛同知受罰,還請大將軍饒他!」

雄武成、索靖等安全域性、偵察兵見此一幕,不由動容,紛紛走出,卸甲脫衣,請朱棣饒過薛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