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殿。

新一波的朝臣攻勢到了,要求朱允炆下罪己詔的聲音越發響亮,而這一次帶頭的人,是內閣大臣鬱新。解縉在與朱允炆為敵這件事上很謹慎,為了避免陷入兩難的處境,乾脆朝會都沒來。

當然,被群臣“圍攻”的不止是朱允炆一個,還有禮部尚書楊士奇。

身為禮部尚書,一點覺悟都沒有,不第一個站起來號召百官催促朱允炆下罪己詔,還在朝堂上當啞巴,還不如黃觀,人家至少為了禮儀敢作敢當。

楊士奇對於這些彈劾毫不在意,不痛不癢,頂破天也不犯法,沒人能動自己。你們罵你們的,我打我的瞌睡,相互保持距離,別把口水噴過來就行。

“為蒼生社稷,為百姓民生,為這江山永固,還請皇上憐憫,下罪己詔,上告蒼天,以求寬恕!”

鬱新大聲喊道,然後跪了下來。

隨之而來,是四十餘名官員出班,齊刷地跪了下來,齊聲喊道:“臣等附議。”

這哪裡是進言,這是逼迫啊。

朱允炆看著官員們擺出了一副你不下罪己詔,我們就不起來的架勢,嘴角微微動了動,問:“還有讓朕下罪己詔的官員沒有,想的就跪,快,莫要耽誤時辰。”

群臣聽聞,不由錯愕,彼此看了看,又多了十幾名官員跪了進去,剩下的二三十官員不為所動。

朱允炆深深看著眼前的官員,他們既有內閣大臣,也有六部重臣,還有一些是監察御史、給事中等,很不錯,既然如此,那就都出去辦事吧。

“鬱閣,湖廣佈政使司來報,當地寒災嚴重,你就去湖廣救災吧。陳性善,你去福建,董倫去貴州……王度去四川,災情緊急,諸位即日啟程吧。”

朱允炆毫不猶豫,無論是內閣還是其他官員,一律都派了出去。

下罪己詔?

朱允炆是不可能答應的,一旦寫了,一旦做了,就意味著否定了自己遷都的決定。而遷都這件事,是絕對不可動搖的。

誰想借天氣原因反對遷都,那自己就辦誰,別管你是內閣大臣還是六部大臣,有一個算一個。

朱允炆的強硬讓所有官員吃了一驚,鬱新也有些難以置信,但朱允炆沒有給他們申辯的機會,起身掃視一圈,留下了一句意味深長的話:“若你們離京之後雪停了,天晴了,是不是朕處置對了?”

解縉待在家中,聽到了鬱新將走的訊息,前去送行,不由感慨:“你知皇上性情,為何還要做這種不合時宜的事?”

鬱新瞧不起解縉的投機與妥協,冷哼一聲:“你若一起進言,我們還可以結伴同行。現在看來,你與我,終歸還是走兩條路。”

解縉看著離去的鬱新,目光中有些哀傷,這是決裂了吧?

作臣子,不容易啊。

朱允炆的個性很強,意志也強,不是滿朝官員反對就能反對得了的。他雖然沒有朱元璋的鐵腕手段,但也有著處理政務的智慧,趕走鬱新、陳性善等一干人就是他駕馭朝堂的手段。

不殺人,趕出去一段時間,等這些人回來,肯定都是春天了,春天總不能再下什麼罪己詔了吧?朝廷上突然少了一大半人,這在平時多少有點運轉問題,但在冬日,少幾個人也沒什麼問題。

冬再冷,也終有熬過去的時候。

在鬱新等官員離開京師的第三天,京師放晴,天氣開始有所轉暖。

十二月中旬,大批煤炭分陸路與海路兩批運到京師,京師煤炭價格隨之下跌,恢復到了日常水平,百姓人心安定,京師開始熱鬧起來。

考慮到嚴寒可能會成為常態,朱允炆下旨在金川門外選址,搭建煤炭儲備倉庫,要求朝廷儲備煤炭應足以供應京師百姓兩個月需要,同時傳令地方,各自做好煤炭儲備,以備寒災。

除夕。

朱允炆坐在椅子裡,沉思著過往,深處的記憶與五年多大明的風雲交織在一起,編織出了一幕幕多彩的夢。

這一場夢裡,有苦,有累,有痛,有難以掙脫的夢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