沫兒眼淚滾落,重重跪下來,朝朱允炆磕了三個頭,抬頭時,額頭已是見血:“草民謝過皇上不殺之恩。”

朱有爋連忙在一旁謝恩。

朱允炆甩袖離開庭院,帶著湯不平走了出去。馬恩慧與賢妃則圍著孩子談笑起來。

至一高處,朱允炆看著山巒與遠景,背對著湯不平:“撤了對他們的監視,讓他們當個平民百姓活下去吧。”

湯不平重重點了點頭。

“多少有些不甘心吧?”

朱允炆回過頭。

湯不平連忙說:“不敢。”

朱允炆喟然:“你不是劉長閣,心裡堅持的正義是黑白分明,恩怨兩別,太過剛硬。沒錯,就白蓮沫兒手中沾染的血,殺她十次都不夠。可你也需要看到,陰兵清除,白蓮教主力伏誅,公子被擒,都有她一份功勞。如今她自斷一臂,去掉殺戮之手,多少也算有個交代。”

湯不平默然不語,想起死在青州外的軍士,就無法原諒沫兒。

朱允炆知道湯不平的偏執,說:“朕掌天下,面對的人心有黑,有白,有紅,有介於黑白之間,世界不止黑白啊,若真只有這兩種顏色,倒也簡單了。”

湯不平感覺到了朱允炆身上揹負的沉重,連忙說:“臣是皇上的刀劍與盾牌,一切聽從皇上的旨意。”

朱允炆拍了拍湯不平的肩膀,嚴肅地說:“從內藏庫裡拿出兩萬兩,補貼青州戰死的軍士家眷與安全域性兄弟家眷吧。佛母死時,一切都結束了。”

湯不平心中有些複雜,也清楚這件事就此塵埃落定,這世上,再沒有什麼白蓮沫兒,只有一平凡的婦人,一個孩子的母親。只是不知道訊息傳給龐煥時,他會怎麼想,畢竟,那也是他的兄弟。

沫兒抱著孩子,朱有爋陪在一旁,跪送朱允炆、馬恩慧離去。

朱有爋看著眼角帶著淚花的沫兒,深情地說:“你受苦了。”

沫兒將孩子交給朱有爋,伸手摸了摸空了的左袖:“我們總要看孩子長大,這是唯一的辦法,事實證明,建文帝確實是一個仁慈的君主,他不是魔鬼。若蒼宇真有彌勒,也不會降世在建文朝。”

“不要再提什麼彌勒,以後不准你再提一句白蓮教的事。”

朱有爋責怪。

沫兒看著抱著孩子的朱有爋,他的臉上滿是寵溺,不由莞爾。自己經歷過苦難的童年,經歷過戰爭的風雨,經歷過牢獄之災,也親眼看著佛母的人頭被斬落,如今迴歸自由身,成為百姓。

有一個男人陪著,有一個孩子傍身,這樣挺好。

“孩子鬧呢。”

朱有爋有些慌亂,連忙抱孩子到了竹屋裡,解開襁褓,不由愣住了。沫兒伸出手,將襁褓裡的一疊錢鈔拿了起來,厚厚一疊,怕有百張,皆是一貫,這是一百貫寶鈔!

“皇后臨走前,是整理了下襁褓……”

沫兒連忙說。

朱有爋感動不已,說:“怪不得皇后說,要你養好身體。你且坐著,我去找僧醫買人參來。”

沫兒想要攔,朱有爋已抽了五張寶鈔跑了出去……

尋常人參在明代初期並不貴,二兩,三兩便可以購置,好一些、上了年頭的,就需要五六兩,再好一些的,價會更高。

朱允炆沒有帶夏元吉與楊士奇,就是因為要見朱有爋與沫兒,這兩個人已經被“抹殺”了,朝廷的人還是不知道他們在哪裡為好。

徐州知府是潘伯庸,此人洪武年間曾擔任河南按察使,為官清廉,後因朝廷要疏浚會通河,朱允炆特意將潘伯庸調任徐州充知府。

乍一看,從一省的正三品按察使,被調到地方徐州當正四品的知府,這是降了一級,貶官了啊。

沒錯,確實是貶官,但無數人想要搶著被貶官到徐州可就是搶不到。

徐州的地理位置極為重要,尤其是隨著會通河疏浚工程即將完成,其地位更顯重要。

從京杭大運河來看,徐州正好處於整條運河的中間段,而在這裡,黃河又與運河交匯,向北直通北平,向西是開封重鎮,向東是海,向南順流而下就是淮安,再南就是揚州與京師!

誰都可以預想的到,徐州將會成為另一個揚州,這裡將是舟船車馬匯聚之地,貿易興旺指日可待,加上朝廷在設定八大糧倉時,徐州倉的規模僅次於北平倉與淮安倉,這裡又成為了重要的糧食基地。

作為河道樞紐之地的徐州,多容易出政績可想而知,四品知府未必比三品按察使差,說不得還能早日調至京師,委以重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