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閣是輪值制,十二時辰有人值守。

這一夜,值守之人是張紞。

朱允炆深夜到來,讓張紞十分驚訝,從惺忪中瞬間清醒。

“來,佈置酒菜。”

朱允炆沒有直接說事,而是安排內侍送來酒菜,然後示意張紞坐下,拿出了韓觀、張輔的文書,道:“廣西平定,胡杜已死,陪朕喝幾杯如何?”

張紞面露喜色,恭敬地接過文書,快速掃了一遍,讚道:“張輔竟真翻過群山,奪下了鎮南關,此人有大才。韓觀步步為營,進退有據,統攬軍務得當,也當嘉獎。如今廣西平定,臣為皇上賀,為大明賀!”

朱允炆舉杯,笑道:“韓觀與張輔,是極不錯的將領,他們付出頗多,朝廷不應吝嗇。嘉獎之事明日再議,朕來找愛卿,是有另一件事相商。”

輕飲烈酒,熱辣入喉。

張紞起身給朱允炆滿上酒,道:“還請皇上示下。”

朱允炆示意張紞吃點菜,緩緩說道:“廣西之亂,說到底是安南胡季犛所致,胡杜雖死,然胡季犛還活著,這筆賬,大明還沒有清算!”

“皇上的意思是?”

張紞陡然凝眸,心頭升起一絲不安。

朱允炆見張紞如此緊張,便夾了一口菜,慢慢咀嚼著,吞嚥後方說道:“胡季犛敢命令大軍進犯我大明,朕也可以下令大軍進入安南吧?犯我邊疆,掠我百姓,殺我子民,這些罪行總需要有人承擔,張愛卿認為胡杜的人頭,擔得起這些罪過嗎?”

張紞深吸了一口氣,心思急轉。

皇上的意思很明確,他想要動用大軍征討安南!

難道說是韓觀與張輔的勝利,激發皇上的好武之心?

這對於大明可不是一件好事!

要知道歷來都是窮兵極武,百姓空竭,萬民疲弊!

“皇上,胡杜既已死,朝廷只需派遣一使臣至安南,傳我大明天威,雷霆之下,安南胡氏必會奉還我大明百姓。這樣即可免於刀兵,又可締增友好……”

張紞清楚戰爭的慘烈與後果,更傾向於用其他手段來解決問題。

朱允炆沉思了下,考慮到當下的朝廷財政,還有未曾現身的陳氏之後陳天平,沒有反駁張紞,而是說道:“愛卿有沒有聽過這麼一句話,抱最大的希望,盡最大的努力,做最壞的打算。”

張紞當即愣住,一臉迷茫。

朱允炆將杯中酒飲下,沉聲:“對於安南,朕自是希望它俯首稱臣,不再犯我大明,至此兩廂無事,天下太平。為此,朕願付出最大努力,遵循太祖之制,和平為主,安排使臣去安南。但張愛卿,最壞的打算我們不能沒有!”

張紞眉頭緊鎖。

朱允炆敲了敲桌子,厲聲道:“若安南胡氏篡位屬實,若安南不願歸還我大明百姓,若安南再次進犯我大明,難不成還要一而再,再而三派使臣以言促和?呵,若如此,大明成了什麼?被人威脅,被人欺辱,卻不敢發聲,那養軍兵何用? ”

張紞起身,小心地給朱允

炆倒酒,勸道:“皇上,這只是最壞的情形,眼下胡杜身死,兩萬安南軍士不是被殺就是被俘,那胡季犛未必有膽量再犯我大明。”

朱允炆微微搖頭,嚴肅地看著張紞,說道:“一點挫折消滅不了胡季犛的野心。朕有預感,胡季犛絕不會收斂,更不會真正臣服於我大明。”

張紞聽到這裡,便不再多說什麼,贊同道:“若是如此的話,必要的準備還是應該有。”

朱允炆低著頭看著酒杯,平靜地笑了笑,然後對張紞說道:“所以,朕來找你。”

張紞疑惑地看著朱允炆,不明白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翌日。

廣西大勝,胡杜授首的訊息傳遍京師,無論是朝廷還是民間,都倍感精神,就連砍柴的老農,走起路來都虎虎生威。

兵部、五軍都督府與內閣封賞的方案還沒有形成,便有御史上奏,雲南土司似與安南存在勾結,為穩雲南,兼賑撫廣西,理應派重臣前往。

朱允炆欣然應許,詢問百官誰願前往廣西、雲南,主政地方。

百官頓時鴉雀無聲。

廣西與雲南都是不開化之地,又是土官、頭人統治,氣候還不好,聽說蚊子都能把人咬死,自古以來都是發配犯人的好地方。

當官誰願意去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