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的北平府,朔風凜冽,天寒地凍。

燕王三衛營帳之上的旗幟颯颯作響,十幾根長短不一的冰稜,掛在營帳上方的邊緣位置,校場之上,只剩下枯瘦白楊,幾堆殘雪,已見不得幾名士卒。

夜深,大營更顯寂靜。

有幾道身影,左右張望一番,見沒有人,便竄出營帳,小心地摸到一處營帳處,掀開沉重的簾子,鑽了進去。

營帳內,已有三個人,圍坐在暖手火爐旁,並不做聲。

陸陸續續,進入營帳的人已有二十餘,大家分散在各處,沉默不言。

“百戶,人已經到齊了。”

昏暗中,有人說了一聲。

百戶倪瓊搓著手,抬頭看了看,壓低嗓音道:“諸位應該都知道了,朝廷給出了時間,新軍之策截止於十一月最後一日,錯過之後再等十年,大家有什麼話,儘管說吧。”

“倪百戶,兄弟們都聽你的。”

“對,我們都聽你的。”

營帳內,低沉不齊的聲音,說著同樣的話。

倪瓊烤著手,嘆息道:“兄弟們,不怕你們說,我倪瓊有兄弟在都司當差,他們告訴我,新軍之策實施效果極好,縱有些困難,大家也會耐心等待,如今,家屬司已對接了北平布政使司,一旦布政使司收到與士卒家屬相關的案件,一律轉給家屬司,由家屬司出面,負責協調與處理。”

“半個月前,城外王家堡毒打農戶的事,大家應該有所耳聞吧。那農戶的兒子,便是都司手下的大頭兵,家屬司得到訊息之後,都司平安親自出面,不僅讓那地主賠償了十兩銀子,還公開給農戶道歉,承諾永遠不會再傷害農戶呢。”

“這件事,見證的人可不是少數,聽聞家屬司在這兩個月中,已處理了三百餘件事。家屬司能不能管事,管不管得了事,大家都不是瞎子聾子,問問便一清二楚。至於御錢,都司所轄大軍出了細則,風寒之類的小病,不動用御錢,若是花費累計超出三兩銀子,則可向都司衙門申報。”

“只要拿出大夫開的藥方,收費單據,都司衙門當場便會支付一半費用。劉大棍子的父親身染重疾,不能下床,前幾日病死了,劉大棍子拿著家裡賒長春堂的賬本,都司衙門二話沒說,直接給了十二兩御錢。要知道,這賬單可是五年來的花銷,不在新軍之策生效之後啊。”

“兄弟們,我倪瓊沒什麼本事,也不懂什麼大道理,但我知道,皇上所施行的新軍之策,是為了我們好。如今新軍之策只剩下十日便會截止,錯過,便要再等十年!”

“十年啊!說不定在這十年中,我們已經死了!我還有父母妻兒,就算是死,也想給他們留下點什麼。我意已決,將歸順都司平安,你們若當我是兄弟,便不要阻攔,若不將我作為兄弟,直接稟告燕王便是,我倪瓊,也不會怪你們!”

倪瓊一席話,讓營帳內的所有人沉默了。

原本,大家是相信朱棣的,是相信新軍之策不可持久的,可一個月,兩個月過去了,新軍之策沒有出現半點頹廢之勢,反而不斷克服問題,取得了良好成效。

聽說一些老兵想要退役回家,平安直接安排,還組織了一場送行,以高規格的軍禮送別老兵,感動的老兵痛哭流涕,發誓若有戰事,只要一個召喚,自己馬上返回軍營。

新軍之策解決了很多看似不可能的問題,而朝廷的錢糧似乎耗不盡一樣,無論是御錢,還是家屬司,亦或是軍餉,退役費用,竟沒短缺過一個人。

這些事,都傳入了大家的耳中。

畢竟,再怎麼特訓,朱棣也不可能讓所有人兩個月不出營地吧。何況平安代表天子,偶爾會帶東西慰問燕王三衛,隨行的人自然會與三衛談起新軍之策的事。

十一月底是新軍之策的截止日期,錯過便需再等十年的訊息,便是平安在慰問燕王三衛時親口說的,並講述了其中的原因:後勤補給線一旦確定,再作調整將會耗費頗多,影響大局。

忠告燕王三衛,若是在最後時間之前不加入新軍之策,那原本準備給燕王三衛的所有物資,都將會送往大寧,日後十年,這條補給線便歸屬大寧所有。

這個訊息,自然引起了燕王三衛的慌亂。

人心浮動之下,大明安全域性的人趁機行動,將三衛百戶的出身調查了一清二楚,挑選上有老,下有小,且追隨朱棣時間較短的百戶作為策反物件。

百戶倪瓊,便是其中之一。

“百戶大人,我們跟你一起走!”

有人站了起來,聲音略顯蒼老。

“我也跟你一起走!”

“我也去!”

“我們也去!”

營帳內,所有人都站了起來。

倪瓊滿意地起身,肅然說道:“既然如此,那我們明日便一起去投奔都司大人,加入北平衛,一樣為大明效力!”

“好!”

眾人約定,悄然散去。

燕王府。

朱棣最近有些上火,嘴角起了兩個燎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