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好,這家子反正沒安好心,我們還是小心好!青青,我今天下午過不去了,老領導說要在這邊呆幾天,哎,現在還要早9晚6的打卡了,他走了之後,我就可以溜出來,但只要他在這裡,我就不能走,一來他一直挺看好我的,我不能讓他失望,二來他這個人死心眼,說工作就得規規距距。不過放心,我下班以後就過去了, 不會讓你一個人的,再說了,咱們後天就出院了。”沈秋雯絮絮叨叨說了一大堆,王青芸心裡聽的暖暖的。

“蚊子,你放心吧,我沒事,你好好工作,我現在腿也沒事了,大夫說明天做個檢查沒事就可以出院了,你好好放心的工作吧!不要惦記我。”王青芸儘量說的輕鬆,沈秋雯是事業型的女人,工作對於她來說就是一切,要是因為她,在工作上出點什麼紕漏,她就太對不起蚊子了。

“行,青青,你一定好好的,而且我建議人不要下樓去看豆豆了,看這一家人的架勢,就是不想讓你看,你一個人去還有可能吃虧,等你病好了,咱們再想辦法,一個人好好的待著,等我下班就過去,給你帶好吃的。”

“放心吧!我知道了,蚊子,你快點工作吧!”王青芸故意裝的跟沒事人一樣催著沈秋雯。

“好的,那我先掛了,你一定要好好的!”沈秋雯說。

掛完了電話,王青芸腦子很亂,她知道沈秋雯從來都是報喜不報憂,很顯然這次也是這樣,還不是怕她擔心嘛,總挑好聽的說,很顯然領導在工作中挑毛病了,她怎麼就跟個累贅一樣,在那兒都顯得多餘,什麼事情都做不好,她在這個世界上存在的意義又是什麼呢?

窗外呼呼的西北風呼嘯著,一棵高大的樹在狂風的怒吼中被吹的東倒西歪,王青芸感嘆,這棵樹不是很像她自己嘛,在人生的路口徘徊躊躇,每走一步都要被動的接受無情的苦難和折磨,有時候無形的問題或者是痛苦在暗中悄悄的來臨,然而她自己卻混然不覺。在大風大浪未來之前,她以為和煦的陽光,蔚藍的天空,潔白的雲朵.....才是她生活的全部,她沉浸在在自己以為的美好中,忘記了還未來臨的大風大浪,狂風呼嘯著狂過,催毀了她所有的珍惜擁有的東西。這棵樹活著的意義到底是什麼?她活著的意思又是什麼,難道就是等待著接受這無情的苦難和折磨嗎,這就是人生的全部意義嗎?她不知道她想不明白,她以前以為人活著是為了像別人所期望,或者說別人想讓她活著的樣子那樣努力就好,亦或是按照大多數人生活的樣子去生活。什麼時候做什麼事,都應該規規矩矩,有板有眼,3歲上幼兒園,6歲上小學,12歲上初中,15歲上高中,18歲上大學,畢業之後找一份穩定且體面的工作,找一個差不多的人結婚生孩子,努力工作,料理好家庭,照顧好孩子,等孩子長大了,退休以後跳廣場舞,出去旅行。這似乎就夠了,這就是生活的全部了,也是她人生的全部。

王青芸一直按照她認為的人生法則往前走,一步一步,沒有比別人慢一步,也不曾偷懶,也不曾懈怠罷工。然而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她的人生就慢慢的偏離軌道了,她承認人生的這列車上摔下來可不好受。

人往往對於自己獲得的東西置之不理,反而對失去的東西念念不忘,耿耿於懷。

她現在什麼都沒有了,她還能重新開始嗎?她以後應該如何生活,她活著又是為了什麼呢?之前那種循規蹈矩的生活真的是對的嗎?

“15床,量體溫。”護士拿著體溫推開病房門進來了。

王青芸從思緒中被拉了回來,她掃了一眼屋子,熟悉的病床,那瓶盛開的鮮花,灑進窗戶的陽光,頭上的紗布,腿上的石膏.......這就是現在她的生活,沒有一點生氣,甚至連一點希望都沒有。

她的豆豆還躺在病床上,她卻不能去看他,不能在他身邊照顧她,不知道他的病情好轉一點沒有,吃飯了嗎?還在哭嗎?

“豆豆,你聽到了嗎?趕緊把藥給我吃了。”魏俊孜站在病床邊,用兩隻灰暗的眼睛死死的盯著豆豆。

床頭櫃上放著一包開啟的藥,藥總共有5個,兩顆藥是那種很小的小白藥片,還有兩個是膠囊,藍色的帽蓋在白色藥體上邊,一顆很大的小藥片,觸目的混雜在這些藥中,沒有糖外衣,一看就知道很苦,旁邊是一次性紙杯,裡面倒著半杯水。

豆豆怯生生的坐在床上,低著頭,嘴裡小聲的嘀咕:“我媽媽從來不讓我這麼直接這麼吃下去,而是把藥碾成粉末,然後一勺勺的餵我,而且裡面還會放蜂蜜一點也不苦。”說完豆豆快速的仰起頭,看了一臉魏俊孜,然後馬上低下頭。

“你媽媽,天天就是你媽媽,說什麼都是你媽媽,你還有完沒完了,快把藥吃了,就你事多,一天天的。你要是再在我面前你提你媽媽,我把你拉出去餵狗。”魏俊孜也不知道那來的那麼大的氣,尤其是當豆豆叫媽媽的時候,他想把他扔出去的心都有。

豆豆“哇”的一聲哭了。“媽媽,我要媽媽,媽........”病房裡迴盪著豆豆撕心裂肺絕望的哭聲。從他記事起,只要他哭,不管是誰抱著,都會扔給媽媽,媽媽就會管她,哄她,抱著她.......可如今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家裡人似乎都不願意再提起媽媽了,媽媽到了犯了什麼錯,他們要這麼對待媽媽,難道是因為媽媽生病他們不要媽媽了嗎?豆豆越想琥難過,哭的越來越大聲。

自從上次魏俊孜媽鬧過之後,病房裡的氣氛就很奇怪,其它兩個病床的人正常交流,有說有笑,但跟魏俊孜一句話也不說了,甚至有時候豆豆想跟西西玩,西西媽媽都會找個藉口搪塞過去,或者是給西西找個玩具,也或者是給親人打個影片,反正總之不會讓西西跟豆豆玩。似乎好像豆豆的病床成了一座孤島,或者是隔上了一層隱形的牆,其它人像躲著瘟疫一般,躲著他們。

魏俊孜也覺得煩,事情搞成了這樣,但他也無能力為,他總不能逼著人家跟他說話吧!張夢後來告訴她了,他媽確實做的很過份,可又能怎麼辦呢!事情已經發生了。要是以前豆豆哭成這樣,西西媽媽,西西,還有靠窗病床陪床的人,都會哄豆豆,然而今天他們都各自忙著自己的事,連看豆豆一眼都沒有看。當然西西還是很想去哄哄豆豆的,可被她媽媽阻止了。

魏俊孜氣的實在忍無可忍,他兩隻手捏成拳頭,來回的在豆豆頭上繞,似乎不聽話,就要來上兩拳“你別哭了,再哭我就........我就揍死你。”這聲音帶著狂怒和暴躁。

也許豆豆被嚇住了,也有可能是魏俊孜把豆豆打怕了,豆豆的哭聲漸漸的小了,抽抽嗒嗒,哭聲裡滿是委屈。

魏俊孜終於靠自己的把豆豆哄好了:“趕緊把藥吃了。”他又開始說豆豆。

過了一會兒,豆豆抬起小臉,巴結似的問道:“爸爸,我願意吃藥的話,你能不能告訴我,為什麼你們不要媽媽了,媽媽來的時候頭上包著白的那個,上面還有血,腿也不方便走了,是不是媽媽生病了,你們就不要媽媽了。”

魏俊孜一股怒火衝到頭上,他斜著眼睛往兩邊鄰床看了看。這孩子問的話有理有據,他要是臭罵一頓,可能豆豆還會哭,要是說實話豆豆又聽不懂,真他麼的叫人為難。

豆豆抬起小手,拉拉魏俊孜的衣角:“爸爸,你就告訴我吧!爸爸,爸爸。”

魏俊孜聽著奶聲奶氣的聲音,他心裡柔軟神經被調動了,他伸出粗大的手,在豆豆頭上摸了摸:“豆豆,爸爸跟媽媽離婚了,以後媽媽就不在咱們家了,你以後要聽爺爺奶奶,爸爸還有姑姑的話,好嗎?”

豆豆兩顆黑的透亮的眼睛轉了一圈,他確實沒明白爸爸的意思,他不懂離婚是什麼,他只想要和媽媽在一起,他好不容易等到爸爸不罵人,不發威的時候,他想好好問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

豆豆又一次仰起小臉:“爸爸,那什麼是離婚?為什麼離婚以後媽媽就不能在家裡了。”

魏俊孜心裡罵道,真抄蛋,這種問題我怎麼給一個三歲的孩子解釋。

“爸爸,爸爸,你告訴我好嗎?以後我就乖乖聽話。”豆豆用祈求的語氣說道。

魏俊孜心裡已經很煩了,但看豆豆今天的架勢,不說肯定又要大哭一場,但他確實不知道從何說起,不知道怎麼說才能讓一個三歲的孩子明白離婚到底是個什麼東西,他麼的連他自己也搞不清結婚,離婚到底是什麼玩意兒。

“爸爸,爸爸,你告訴我吧!”豆豆的小手捏住魏俊孜的一根手指頭,奶聲奶氣的叫,肉嘟嘟的臉上露出甜甜的笑容,這種笑容也許只有天使般的孩子才有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