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途行人熙攘,車馬如流,滿樓紅袖招,到處都是吆喝歌賣,喧譁笑語,繁華如昔。然而他卻感到說不出的陌生。許家的宅院、當鋪、彩帛店……全都改了模樣,封的封,賣的賣,尤其當馬車駛過舊日雄偉熱鬧的仁濟堂門前時,那破敗的店鋪,褪色的封條,更讓他有種恍惚如夢的虛幻錯覺,似乎只要眨一眨眼,一切都會煙消雲散。

他夢遊般地穿過了大半個臨安城,直到馬車在報恩坊停下,看見胡三書買的宅院,那撕心裂肺般的悲痛才又突然如狂潮席湧,將他卷溺。

這所小宅院赫然竟是許正亭發跡前居住的舊宅,他兒時常常隨鐵九到此玩耍。幾間小小的瓦房,壘土為壁,矮牆圍合,木門紅漆早已剝落。沿街的一面開設為寬不過丈許的店鋪,此刻木窗緊閉,蛛網遍結。只有院內的那幾株杏花開得正豔,探出牆頭,迎風簌簌,如瓊英亂舞。

他恍恍惚惚地下了馬車,伸手觸控著搖曳的花枝,想起趙佶所作的那首《北行見杏花》,更是五味翻騰,淚如泉湧。

“裁剪冰綃,輕疊數重,淡著胭脂勻注。新樣靚妝,豔溢香融,羞殺蕊珠宮女。易得凋零,更多少無情風雨。愁苦。問院落淒涼,幾番春暮。

“憑寄離恨重重,這雙燕,何曾會人言語。天遙地遠,萬水千山,知他故宮何處。怎不思量,除夢裡有時曾去。無據。和夢也新來不做。”

天地之廣,不過一夢之長。三百多個日日夜夜,也不知有多少次夢迴這杏花煙雨江南。可是真真回到了這裡,卻反似隔著天遙地遠,萬水千山。家人不再,何以為家?所謂故鄉,早已是近在咫尺,遠如天涯!

可他明明早已想清了這一切,為何仍抱著痛苦而渴切的懷想?為何經過八字橋的肥羊酒店時,仍會不自覺地張望,彷彿那臨窗的桌前依舊坐著鐵九?為何聽見北瓦街角的敲盞歌賣,仍會本能地轉頭,尋找花茶坊裡拿著茶壺直接啜飲的王六?為何聽見明慶寺的鐘聲,仍會四處搜尋著上香的女子,冀望能撞見真姨娘回眸時的笑臉?為何聽見有人高聲叫喊“許相公”時,仍將那騎馬男子誤認作了父親,幾欲狂奔上前?

他們死了!他們全都死了!這個念頭從未有如此刻這般真實而熾烈。鐵九、王六死在了峨眉,許家上下死在了那狗皇帝的鍘刀下,父母更是受盡了千刀萬剮,懸頭城門數日。只有他,只有惹出潑天大禍的他,依舊孤零零地苟活於世。

他將杏花攥入拳心,掐出血來,悲怒、悔恨、愧疚、狂怒……如大浪交迭,將那復仇的三昧火焰越湧越烈。

完顏瑤說得不錯,那狗皇帝陰狠無情,為了守住皇位,不惜裝聾作啞,借秦檜之手令父兄永陷囹圄,受盡凌辱,甚至以莫須有的罪名,戕害嶽少保等一干忠臣,賣國以自保。在這狗皇帝眼裡,至親似螻蟻,江山如籌碼,許家上下幾百條人命,又算得了什麼?在剜出這狗賊的心肝之前,若不奪其所愛,搶走他的天下,又豈能洩我心頭之恨!

眼見許宣一言不發地站在院牆下,咬牙切齒,兩眼噴火,李公甫等人都不敢上前說話。

胡三書更忐忑不安,生怕自己馬屁拍在了馬蹄上,過了半晌,方咳嗽一聲,大著膽子低聲道:“少主,許家的產業封的封,賣的賣,只剩下這個院子尚未有主。小人見標價不高,擅作主張,以李公甫的名號買下了,正好臨街開間藥鋪。宅院裡一切如舊,小的不敢亂動,只叫人打掃了屋子,換了乾淨的被褥。藥材都已經買齊了,放在後院,等少主過目後,就可收拾鋪子,掛上牌匾開業了。”

許宣回過神,點了點頭。

胡三書小心翼翼地道:“小人花了一千貫,託人假造了本丁戶簿,從今少主與許嬌容就是姐弟了;又花了五千貫疏通臨安知府,讓李公甫到衙門裡當了差,明日起,他就任副總捕頭,今後這臨安城裡有什麼風吹草動,少主立刻就能知道得一清二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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