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晴手頭上的事越來越多,的確需要有人在邊上跑個腿傳個話之類的。

幾人到了農莊,第一件事就是將題字匾額《良善公義》掛到堂屋。牛家嬸侄、曹盛曹茂兄弟都在,看著那御賜的四個大字升堂而起,都一副與有榮焉的驕傲模樣。

南地某城。

袁甫比張節早一步收到了清榆縣的來信。原以為是尋常家書,拆來一讀卻叫袁甫越往下看越是吃驚。

作坊的事由縣裡報到州里,直到上達天聽,末了竟然得了皇帝本人親筆御賜的手書一副。袁甫彷彿看到秀晴由一個僻靜處的無名之人一下站到了眾目所及的臺前。

如果說秀晴得到朝廷的嘉獎還算是情理之中,出乎袁甫意料的便是秀晴與張節真正的血緣關係。

秀晴是張節的姑母。

她還是個姑娘。

心底各處悄然瀰漫著難以言喻的歡愉滋味,袁甫閉上眼難以置信地搖搖頭又控制不住地失笑,整個胸膛都抖動起來。

就彷彿他有一枚愛玉,他珍之重之無關那玉的成色材質。可日復一日經過雕琢,不僅煥發出了耀目的光彩,連玉種都變成了純淨透澈的寶種。

怎叫他不慶幸、不感懷。

再見張節時,袁甫心情有些複雜。

他自然十分高興秀晴是張節的姑母,但對張節來說這卻不是個好訊息。

“阿節,生恩和養恩,你認為孰輕孰重?”袁甫問道。

張節被問得莫名其妙,想了想道,“出生乃是一個人的根,所以生恩固然重要。但是撫養成人卻要花費許多心血,養恩重不重端看那個人教養得如何了。”

袁甫凝視著他,緩緩道,“說得好。”

張節不明白為什麼袁甫突然這麼問,他向來不是個無的放矢的人。這個問題最近幾日一直縈繞在張節心中,直到他收到了母親的來信。

“吾兒張節。

日前經過小桃山,那裡的桃樹已結了不少粉嫩的花苞。你在江南可還好?

因閻知縣的關係,孃的作坊受到了朝廷的褒獎,還得了一張天子御賜的手書,真想讓你也看看。

有件事,娘一直忘了告訴你。

雖然娘認為並不重要,但興許你不是這麼想。現在是時候讓你知曉了,娘不願你最後是從旁人的口中得知此事。

在你兩歲那年,村子裡發了一場嚴重的洪水,孃的哥哥和嫂子都在那一年的洪水中罹了難。

阿節,他們不是你的舅父舅母,張修竹和黃英乃是你的生身父母,你需記得。

之所以代了你母親的身份,我也有許多苦衷,願你能諒解。

不知你可還願稱我一聲母親。

盼你回信。”

張節捏著手裡的書信,一動不動地坐在原處,雙目無神跟離了魂一般。

屋外袁甫披著袍子站了良久,看著窗紙上映出的人影半天沒有換過姿勢,終是沒有敲門。

有些事旁人只能點到為止,要想解開一重重心事靠的還是自己。

張節在一片混亂中首先想明白的幾件事其中之一,即袁甫是知道這件事的,不然不會事先提點自己。

一想到這點,張節霍然起身衝出門外,差點一頭撞在了袁甫微涼的身體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