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得到了素問完整的秘籍,這件事不能露出端倪。如此,長生教無法制出真正的“萬靈”蠱蟲,他大約還有幾分勝算。

“站住!”方天宇心頭一震,穿過窗欞的秋光,棋盤狀地照在他不成人樣的臉上,“你真是阿袖的好兒子。當初阿袖護著裴家老三,反對我與裴家交惡,現在你也成了裴家的好徒弟,好,真好。”

他咬牙切齒,眼裡硬生生地瞪出血絲,“我非殺裴琅不可。”

萬子夜不再理會,一隻腳跨過門檻。

方天宇越發暴怒,雙指凌空齊發,兩塊門板千瘡百孔,搖搖欲墜了幾下,終是砸落在地,濺得煙塵四起。

“風兒,有的時候,我當真懷疑,你到底是我的兒子,還是阿袖跟裴琅......”

“我娘與師父清白,請你住口。”

萬子夜的腳步一頓,回身站定打斷那侮辱的言辭,一雙朗目灼灼,“你想知道,我為何與你作對?”

方天宇眯了眯嗜血的眸子,“你說,我倒要聽聽,兒子為何逆反老子。”

萬子夜沉聲道:“當日兇手馭蛇毒殺方家眾人,而你長生教的《神蠱遺術》裡記載的,正是馭蛇秘法,這是其一。當年方家被一場大火燒得乾淨,你卻知道那日廝殺情形,這是其二......”

方天宇的喉中滾動了一下,鷹一樣地緊盯著萬子夜。

“只是,你恐怕不知道,那日有捕快到過現場,而因緣巧合之下,有位捕快將實情告知了我們,你一味栽贓的裴家,實際上並沒有那樣靈活的馭蛇手段。”

萬子夜一口氣說了不少,見著父親的眼裡閃過微弱的殺意,也沒有畏懼。

整個人站在光裡,是十分落拓的白衣少年,“你口口聲聲稱霸天下,卻隻字不提為方家眾人報仇......需要我再繼續說下去嗎?”

這回輪到方天宇無言。

萬子夜笑了笑,竟令人感到些威壓,“父親,我知道,你修煉了秀山派的心法,又有冰魄草的藥力相助,我暫時無法奈你如何。”

方天宇冷哼一聲,“你永遠也無法奈我如何。”這一句,幾乎承認了他就是方家滅門的兇手。

萬子夜道:“給我個理由。”

方天宇偏不給,似笑非笑。

饒是萬子夜有過心理準備,親口聽父親承認,又是另一回事。他兀自低了低頭,感覺胸口有一股火苗在炙烤,細水長流的疼痛向五感蔓延。

當他抬起頭的時候,卻又是清明的眸子,與邪佞自大的父親對比鮮明,“那麼,若你對娘還有一絲情,就告訴我,她,是不是死於你手?”

過了半晌,沒聽見承認,也沒聽見否認。

“噗通”一聲,方天宇跌回椅子裡,木桌碎了一地,他抬起的手無處安放,顫抖、不知所措地從額頭撫過皮質面具,又捻去下頜的涔涔汗水。

他瞧著仍要發顛,雙目逐漸空洞,越過白衣的身影,彷彿落在遙遠的地方。一顆頭不住地搖晃,嘴中唸唸有詞,“不是我,不是我,阿袖!”

說話之間,卻又陡然躥起,暗紅的袍子掠過萬子夜的肩頭,帶著強大的勁風,如一團紅色煙霧,眨眼間從廳堂中飛出三四丈遠。

不多時,只餘下硃砂似的一點紅,融在無邊的秋色裡。

萬子夜被撞了個趔趄,加之方才受了方天宇的指勁,這會兒終於忍不住咳嗽了幾聲。

抬眼時,眉目一凜,只見一個獨臂的白衣人倚在牆邊,不知道已在外頭聽了多久。

“不知好歹。”不識公子望了過來,冷冷一笑,“義父對你仁至義盡,你卻如此無情,偏要用你娘來刺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