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識公子吸了口氣,見對方的臉色不像兒戲,不由地皺眉道:“你使的是什麼路數?莫不是沾了裴女俠的惡習,耍起無賴來了。”

“想給你個機會而已。”萬子夜聽見旁人對裴輕舟的評價,不自覺地笑了笑——有時候,她確實是個讓人沒辦法的小無賴。

不過,他只微不可聞地牽了下唇角,就恢復了一片淡然,“你不必事事都聽從於父親。他叫你試藥,你便試藥,他叫你試蠱,你便試蠱,現在,連讓你給我這個十年不見的叛逆兒子讓路,你都不叫屈嗎?”

不識公子聽進耳中,頓時氣血賁張,蒼白的面孔竟難得浮上些血色。

方天宇給他灌輸的所謂“宏圖霸業”和“父子恩情”,早就根深蒂固地紮在他的心中。

義父救過他,這次又救了他,在碼頭上撲進義父懷裡的時候,他全然忘記試藥試蠱的苦楚,甚至能將對萬子夜的嫉妒與怨懟擱置一旁。

只是,這病態的聽從,在被人說破的時候,卻又生出一種奇特的自卑感。

他抬起僅剩的手臂,掌心隱隱有小小旋風升騰,“你懂什麼?義父說過,通向巔峰的路上,必然得有人犧牲。再有一次,最後一次,如果這次煉出的蠱蟲成功了,義父就再也不需要什麼素問秘籍,甚至可以超越真正的素問藥宗!”

“這就是他救你回來的理由,不是嗎?你是他的......”萬子夜還算有些善心,沒把“工具”兩個字直白地吐露出口,沉吟了片刻,改換了溫和的字眼,“......試蠱人。”

危險的紅光在不識公子的掌中亮了一亮。

面對一觸即發的攻勢,萬子夜清朗的面容上沒有一絲慌亂,只是見著不識公子驟起的掌風忽滅,眼裡閃過一絲遺憾,“看來你不打算動手,是打算對他言聽計從了。”

須臾之間,不識公子硬生生地收回了掌法,因內力溢位而舞動的碎髮漸漸平息,頭也不回地疾步離開,沒讓人看見他閃爍不定的寒目,和全無血色的嘴唇。

......

裴輕舟與陸誠從揚帆幫出來,一路縱馬向安寧城裡狂奔。

裴家莊在安寧城北邊,方家舊址在南,方才張水神的下屬回報,眾人才知道方天宇一行人竟就在兩家當中的城裡,有句俗語說是“燈下黑”,沒想到還真叫他摸到了這個黑。

只是,安寧城不算小,進了城如何去尋,又成了問題。

兩人離開莊子的時候還是清晨,在揚帆幫等了三個時辰,加上來安寧城的路程,這會兒已經過了晌午,一人一個的豆包早就消化了乾淨,只好停了停腳步,在路邊攤子上要了兩碗素面。

陸誠為了趕路,餓得兩眼發昏也沒吱過聲,當下這碗沒什麼滋味的素面,在他的眼裡堪比山珍海味。

等到狼吞虎嚥地吃了幾口之後,才瞥見小桌對面的少女沒怎麼動筷,頓時有點兒不好意思起來,“輕舟,你多少吃一些,補充好體力。若真找到了方天宇他們,免不了一場惡戰。”

裴輕舟何嘗不明白這個道理,只是自打從張水神口中得知了方天宇為人,心裡越發的擔心萬子夜,手指在臉頰上不規律地點個不停。

“按總瓢把子所說,當年方天宇對裴家惡意甚篤,尤其是對我爹,不知為何百般冷言。如今這人武功到了那般境界,精神又好像不太正常,我實在是擔心子夜。”

“自從我知道方天宇對不識公子的操縱,就肯定他不是個好東西。”陸誠擱下筷子,恨恨地撇了撇嘴,“我看他執意要帶走子夜,也是要透過子夜摸你們裴家的底,在人前裝什麼父子重逢,噁心。”

說罷,見著裴輕舟面露驚訝,無奈地笑了笑,“跟你們在一起這麼久了,我再識人不清,白捱過你那麼多‘鞭策’腳。”

他有心逗她開心,話說得也誇張,隨即小心翼翼地推了推少女的麵碗,“快吃吧,若你跟我在一起時忍飢挨餓,我也怕萬少俠用‘鞭策’刀戳我大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