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的情形正如蟬衣所願。

她沒想到,剛才還在犯愁如何繼續哄騙,這一會兒工夫,不僅礙事的人走了,裴輕舟還主動給她遞了話頭,向她詢問長生教潛在何處。

這可是千載難逢的好時機啊!

不過,竊喜歸竊喜,蟬衣恐怕回答得太快、太篤定,會教人看出破綻來,開口仍是裝作猶猶豫豫的,“益州城本來就是給人避世的地方,能藏的地方可不少......”

這吞吞吐吐的樣子,聽得裴輕舟直冒火,心道給了臺階,趕緊麻溜下了得了,要不是為了快點找到裴鈺,恨不得一把抽出長劍,架在蟬衣的頸子上。

只是戲不能垮,臉就不能垮,她腹誹歸腹誹,面容上卻是一片和顏悅色,“他們有沒有可能,像三更樓一樣,有自己的暗樁?”

蟬衣遲疑著搖了搖頭,“我覺得應該沒有,暗樁並不是十天半月就能建立起來的。”

裴輕舟重重地舒緩了口氣,壓住滿腔的急火,攤了攤手,“我看魔教少說也來了幾十人,那麼多人潛藏起來,可不容易啊。”

好在蟬衣也著急把任務完成,好取了裴輕舟的性命,拉扯了兩回,便露出恍然的神色,“我們路過一線天的時候,是不是沒有遇到過山匪?”

裴輕舟心裡一動,猜到了七八分,“你是說?”

“沒錯,我在想,長生教會不會佔了山匪的地盤,藏身在一線天的山上。”

裴輕舟與萬子夜對望一眼,在彼此的眼裡讀懂了幾分凜然。

縱使前方是湍急的水,他們二人是無助的舟,只要同伴攜手,就算逆水,也非得進它一進。

“好,那我們就即刻出發,趕往一線天!”

這次再站在一線天中,與剛登島時的心情截然不同。

流水的兩側,絕壁萬仞,那蒼翠的植被之下,彷彿伏著豺狼虎豹,連嵌在石壁上的碎石,也恰似是幾百雙虎視眈眈的眼睛,四面八方地射來兇光。

陰寒的潮氣包裹在周身,裴輕舟抱臂立於崖下,並沒費心思去琢磨怎麼登上這懸崖峭壁。

她現在對蟬衣,是下定了決心要壓榨乾淨,幽幽地嘆了口氣,便道:“我看這山高聳入雲,不知道要怎麼攀登啊?”

蟬衣忙道:“山匪的功夫不如你,他們定是有上山的路徑。咱們不妨轉一轉,看看有沒有棧道可走。”

裴輕舟暗笑一聲,不再多言,與萬子夜有意跟在蟬衣身後,等著她“突然”發現點什麼。

正繞到峭壁的一側,一股腐爛的味道驟然躥入鼻腔。三人掩鼻,定晴一瞧,原來淺水裡泡著大量腐爛的屍體,看獸皮頭巾打扮,估計是原本盤踞在此處的山匪。

這些山匪的肉身,有的身負刀傷,兵刃還插在肋骨之間,有的則是活活摔死,頭顱盡碎。當下被海鳥游魚吃了個五成,在粼粼的水波中,森森白骨若隱若現,愈發顯得陰氣沉重。

“噗通”一聲,一條巨大而醜陋的魚從一具屍體的內臟處躍出,帶出粘連的屍水,又狂歡似的回到水底激烈地擺動。

蟬衣退了一步,玉手撫上胸口,乾嘔時溫婉地掩著紅唇,將少女的柔美體現得淋漓盡致。她一邊作驚恐狀,一邊靠向萬子夜,試圖博取些同情。

也或許是她潛意識裡,就不想讓裴輕舟如意,口中逸出嬌柔風情的呼喚,“萬少俠。”

不過,那白衣的少年,好像太不解風情,對屍體的關心多於對妙齡少女關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