蟬衣有些焦躁。

她雖然不知道裴輕舟三人已懷疑到她的身上,但從眾人對她愛答不理的態度裡,隱隱感覺出了不妙,此時是坐立難安,望向窗外霧濛濛的街道,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一切正如裴輕舟所料,蟬衣並非善類,在天真活潑的表象之下,是常年在不識公子身邊行事,被培養出的狠戾無情。

在烏篷船上時,江魚痴打斷了她跟萬子夜套近乎的機會,正是她報復心起,在那船伕的魚裡下了“孔雀藍”。

也是她,在高矮殺手無處可逃時,恐怕他們吐露教主的下落,裝作復仇心切,實則滅口地擲出了金尾鐵甲蠍。

更是她,引了長生教的殺手去往極樂客棧,企圖將威脅到教主的三更樓拔除,還有那辱罵教主的陸誠大少爺,她也沒打算留他活路。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變數來得太急太快。

先不提是哪位暗藏的高人制住了毒蠍,沒想到昨夜先是苟吏失了手,然後那假意挾持她的黑衣人,本來能躍窗逃脫,卻不知又被人打落。

好在夜色濃如黑墨,萬子夜好像沒能看清楚發生了什麼,還以為是那人腳滑,自己摔出窗去。

萬子夜......

這人有點可惡。

在暗道中,就是他始終在場,讓她沒能再實施暗算,只好跟著眾人來到此處。

當下她跟教眾失去了聯絡,又遭人冷眼,處境實在不容樂觀。

唯有成功地殺害了老錢這一件事,才讓她的心裡稍稍有了安慰——無論如何,不識公子的安全,就算讓她拼上性命去保護,她也心甘情願。

想到此處,蟬衣突然憶起,在她假裝柔弱小姑娘的時候,曾經一度拉住萬子夜的勝雪衣袖,不由痴怨地嘆了口氣。

“教主......”

那兩件白衣,如此相似,又如此不同。

她所追逐的,那冰寒徹骨的不識公子,連半片衣袖都不曾為她停留。

透過這一路接觸,蟬衣有些羨慕裴輕舟,羨慕她像一團火焰,靠近她的人好像都能從中得些暖意,也許冰塊也會因此融化。

但更多的,是一種叫做嫉恨的情感,像是瘟疫一樣,快速地佔據了蟬衣全身的血液。

“等公子得到素問的秘密後,她一定得死。”

柳葉似的雙眼鋒利如刀,射出寒光,一雙柔嫩的小手狠狠地攥成了拳,指甲在掌心掐出了血痕,她渾然不覺,“陸誠也得死,還有三更樓,對公子不利的人,統統都得死。”

正在她的神色兀自癲狂之時,只聽砰砰幾陣雜音,伴著女子的揚聲訓斥,從不遠處的房間裡傳了過來。

蟬衣推門去瞧,一個大型狼狗似的錦衣男子從她的眼前抱頭掠過,還沒等她看清是誰,一道如青鳥般靈動的身影迅速追了上去,“陸誠,我告訴你,你今天不給我滾出益州城,我們就絕交!”

抱頭往飯堂裡躥的男子正是陸誠,他吸了吸鼻子,不甘心地回頭道:“輕舟,你是不是嫌我?”

裴輕舟叉腰站定,杏眼一瞪,“對,我就是嫌你。我們這一趟不是來鬧著玩的,不要個殘廢跟著摻和。”說話間,用力去拽陸誠受傷的手臂,拽得他嗷嗷直叫,好像傷勢比先前嚴重了許多。

蟬衣不動聲色地一喜,又見萬子夜緩步從房間裡走出,忙湊上前去,“陸少俠的傷怎麼了?”

萬子夜遺憾地搖了搖頭,滿面愁色,“我帶的藥,只能將毒性暫時壓制,並不能完全根除。若他不能及時得到醫治,那條胳膊恐怕是要廢了。”

說罷,想起什麼似的,又問,“蟬衣姑娘,聽聞素問藥宗醫術高明,你能不能給他治一治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