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輕舟沒想到苟吏這麼快就找到了暗道,雖說他的手下大多是三腳貓的功夫,但遭不住人數太多,難免覺得棘手。

好在李秋月先前受傷,一直硬撐著,倒沒教苟吏看出名堂。

這會兒她傷勢恢復的如何先不論,氣勢上完全不輸,“有本事找到我們,怎麼沒本事下來?”

苟吏到底忌憚李秋月,聽她喊話中氣十足,心裡一驚,捉摸不透這樓主有多大本事,乾脆一抬腳,把身側一個黑衣手下踹進了黑洞洞的入口裡。

幾聲沉悶的雜音響起,一個黑色人影骨碌骨碌地從臺階上滾過,蛤蟆似的,四肢貼地伏進暗道。

這黑衣人的眼神茫然,顯然他也沒想到,怎麼就飛來橫禍,被領頭的一腳踹了進來。

等摔得七葷八素之後,抬頭看清了形勢,剛露出狠戾神色,就受到當胸一腳,又茫然地暈死過去,臨閉眼前才明白過來,他們的頭兒給他蹬進來試探,純屬是送人頭的策略。

這件蠢事,也不能都怪在苟吏的頭上。入口處設計了一人來寬,他們只能一個一個地往暗道裡走。

只不過,以他們這夥人的武功底子,下臺階的速度哪裡有裴輕舟的身法快,可不就是白給一場。

苟吏久久聽不見手下的聲音,心裡也明白,底下的人有了防備,下一次再送人進去,恐怕一露頭就得丟了性命。

其餘的黑衣人也不敢往前湊,沉著雙腿,只探著頸子問,“大人,咱們怎麼辦?”

“閉嘴,讓我想想。”苟吏的心慌得很,今天不拔了三更樓的樁子,別說回去教主不會放過他,以後三更樓將他千刀萬剮都是輕的。

趁著苟吏猶豫,裴輕舟一腳將黑衣人踢到角落,默然打了個手勢,示意眾人趕緊順著暗道先走。

就在這時,李秋月眉頭緊皺,痛苦地彎下腰,用手掌緊緊地捂住紅唇,非常輕微地咳了一聲。

普普通通的,幾乎微不可聞的一聲咳嗽,她用盡了全力去遮掩,卻無力迴天。

在這樣的境地裡,露出這樣的破綻,實在是太致命了。

苟吏耳朵一動,愁色立刻轉為了喜色,“李樓主,險些被你騙過去,原來你傷勢不輕啊。”

說著,他摸了摸腦門,不動聲色地拂去冷汗,“巧了,我也想出了法子。兄弟們,把這一片地板都給我鑿開,看他們能跑到哪裡去!”

暗道裡,四個夥計剛剛為他們樓主傳過真氣,陸誠的手臂雖說清了毒,但仍然不能自如活動。

再加上在打鬥中幫不上忙的蟬衣,和只倚仗一股韌勁硬撐的李秋月,長生教若是真的一起衝進來,情況實在不容樂觀。

得有人拖住苟吏才行。

裴輕舟的瞳孔映著漸弱的燈火,猶如漾影隨波。她踏步登上石階,手中的靈雀劍挽了個清明透亮的劍花。

“阿舟,讓我去。”一隻既能救死扶傷、又能發出暗器的暖手握住她的腕子。

“只能我去。”裴輕舟微微側頭,正好可以望向萬子夜如海的眼眸,她粲然笑道,“你得保護好他們,我拖上一會兒,就來追你們。”

說這話的時候,她眼神稍偏,似乎意有所指,“子夜,交給你了。”

萬子夜沒有多作爭執,緩慢地鬆開了手,給裴輕舟的手心裡塞了件東西,只道:“快些趕上來。”

“不行,”陸誠杵著桃花槍站起身來,“不能讓輕舟一個人出去......”

話未說完,只覺得一股旋風似的力道推著他的肩膀走。他眯著眼睛掙扎了一下,從雪白的衣袖瞥向推著他的白衣少年,突然說不出話來。

萬子夜的眸如星辰,盈滿的是對一個人的信任,他緊抿的雙唇輕啟,發出略顯喑啞卻篤定的聲音,“相信她,我們走。”

暗道之外,苟吏洋洋得意。他本來還因為自己不敵李秋月而窩火,這會兒聽出了她身負重傷,不禁抖起小腿,哼起了個荒腔走板的曲兒。

幾個黑衣人叮叮哐哐地擴著入口,不安地問,“大人,底下許久沒動靜,他們會不會已經順著暗道跑了?”

苟吏不悅地住了嘴,睥睨了問話的手下一眼,“李樓主那一聲咳嗽,氣虛得很,就算跑,能跑多快?你不如少說廢話,手腳麻利點兒,咱們一會兒還能少追兩步。”

那黑衣人縮了縮頭,以鐵棍作鍬,繼續刨起來。

剛扒拉開一塊地板,只見漆黑的暗道中有光亮起,一條青龍出海似的身影攻襲而出。

隨後一道劍鋒又急又厲,尖端甫一刺出,問話的黑衣人就已送了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