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子夜本想奔著各處房間先去,沒想到敵人下手又快又狠,還沒看清哪些房間裡正在激鬥,整個二層就沒了人聲。

在這樣的境地,寂靜比喧囂更加可怕。

昏暗的走廊愈加幽深,盡頭還有一處透著微光的門縫,那是蟬衣的房間。

“快去!”陸誠催促道,“找到老錢,就出去幫輕舟。”

“你找到蟬衣姑娘,也不要戀戰。”萬子夜不再耽擱,飛身下樓。忽地嗅到了空氣中的迷煙,心裡又是一驚。

好在迷煙波及的範圍不算太廣,此時還未禍害到二樓,他一面如白隼般掠過數層樓梯,一面仰頭喊道:“陸誠,小心一些,一樓情況恐怕不妙。”

“知道了!子夜,你也小心!”

二層傳來陸誠的一聲答應,萬子夜腳下不歇,下到一樓,只見幾個夥計橫七豎八地趴在地上,探了探鼻息,幸而都還活著,看樣子只是吸進些迷煙。

此時,眼風掃過四周,他突然察覺到,飯堂中的其中一桌,油燈似乎不太尋常。火焰要比其他的猛烈些,顏色偏黃,仔細一琢磨,想來就是那盞燈裡摻了迷藥。

那桌子,正是偷襲他跟陸誠的兩個黑衣人先前坐過的。

他還隱約記得,老錢帶著他們幾個人從內廳出來後,這桌黑衣人才出現在飯堂裡,大概是跟著他們前後腳到的客棧。

難道他們在不知不覺間,已經被長生教跟蹤許久了?

是從懷安堂開始的,還是從半路跟上的?

魔教裡,還有比三更樓更擅長追蹤的能人?

當下來不及多想,萬子夜從懷中摸了幾顆醒神的藥丸,挨個給夥計們塞進嘴裡,同時彈出飛蝗石打翻那盞油燈。

這會兒也顧不上停留等夥計們醒來,身子一轉,繼續往別處去尋。

“錢前輩?”

尋到老錢的地方,正是幾人用餐的內廳。內廳的門關著,萬子夜推開門,首先見著的,是殘羹剩飯沒收拾完。

然後甫一踏入,便嗅到了濃郁的迷香氣味。

一支長線香在門口處靜靜地燃著,從掉落的香灰來看,燃燒的時間已然不短,不詳的黃褐色煙霧被過堂風吹散了,正悠悠地往客棧的各個角落飄去。

好在他的抗毒性異於常人,這種迷香根本奈何不了他,雙指一甩,飛蝗石自指間彈出,那害人的線香終於攔腰而斷,掉在地上熄了火光。

“錢前輩!”

長衣的老爺子俯身伏在地上,萬子夜的手心裡握著解毒的藥丸,本來以為這位老前輩是收拾碗筷的時候,同夥計們一樣,被迷暈了過去。

不料,剛將老錢翻過身來,他卻陡然間緊握了拳頭,沒能喂出藥丸。

晚了。

老錢花白的長眉凝了霜似的,本就瘦弱的雙頰越發凹陷,摸上去異常柔軟,就像快要化作了泥。佈滿尾紋的眼睛枯老無光,一縷漆黑透著幽藍的血液,從眼眶裡淌下,似是死亡前最後的兩行淚水。

萬子夜的內心裡有憤有怒,可他知道,越是在這樣的時候,越得冷靜下來。

他劍眉微蹙,沉吟片刻,道了聲,“錢前輩,得罪了。”說罷,挽起雪白衣袖,幾隻修長的手指在老錢的面板上按壓、摸索。

若是此時此刻,在這內廳裡的人是裴輕舟,或是陸誠,那麼,萬子夜摸出的這件東西,就會永無見天之日。

不幸中的萬幸,見到老錢死狀的不是別人,正是裴家莊最得意的弟子——萬子夜。同行夥伴裡,只有他認得出來,老錢所中之毒,是一種名叫“孔雀藍”的毒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