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暗忖,萬一問了不該問了,會不會真的給他們拍進海里任之漂流。是以耐著性子坐著,打算靠了岸再探探口風。

沒想到,當一座怪石聳立的小島從海平面露出頭時,江魚痴先開了口,“兩位少俠,你們為何要去益州島找尋什麼醫道?”

裴輕舟在江湖中趟了半年,睜眼說瞎話的本事見長,張口就道:“求醫。”

“不老實。”江魚痴似笑非笑,“在碼頭時,你分明說的是探親。”

裴輕舟面不改色,“也探親,也求醫。”

江魚痴彷彿有心給她指條明路,沒過多糾結原因,只道:“醫道不醫道的,我不太清楚。在益州城裡,只有一家藥鋪子,你們要是求醫問藥,儘管去那裡看看。”

裴輕舟雖然不是真的看病,但既然別人給了資訊,也就用心記下,“那藥鋪子叫什麼名字?”

“懷安堂。”

她正欲多問兩句,只聽一聲輕聲細語,提醒道,“船家,到一線天了。”

被這聲音打了岔,江魚痴不再言語,小心地行起船來。

天光忽地一暗,四周突然涼了下來。原來小舟駛進了一處峽谷。兩側峭壁似有萬仞,皆是灰褐怪石,偶有星點翠色,掩著些天然的石窟。

當中夾著這條水流,不過兩船的寬度,隱約可見擋路的石頭,如若不是行船的老手,恐怕在淡淡的霧氣中,非得撞上礁石不可。

這一線天可謂天險之處。怪不得益州城成了避世之地,就算是官府帶水兵來攻,這處都不一定拿得下來。

江魚痴忽地笑道:“果真是個好日子。”

裴輕舟奇道,“怎麼講?”

江魚痴指了指天,“你有所不知,益州城裡有一夥兒劫匪,專門守在這裡,只要有外人上島,便會推下巨石來,直到逼得人交財保命才肯罷手。今兒個,興許是他們休息,給了咱們安然行船的機會。”

說罷,又撫掌道,“你們一來,魚就來了。釣上了魚,惡人就走了。甚好。”

這話聽起來高深莫測,習以為常的語氣讓裴輕舟後背發涼,在這樣的惡劣境地中,這人竟然憑著一艘小舟往返於益州島,很難不被她認定為一奇人。

也不知道益州城中還有何等奇事。

“江前輩,你可是話裡有話?不妨直言。”

“實話罷了。”江魚痴憨笑,不肯多說,又讓人感覺是一痴人了。

小舟駛過“一線天”,終於在一處平緩的岸邊停靠。

觀得此島,大多是山地,只有比鎮子稍大的一處開闊地勢,人為地造了座“城”。遠遠望去,城牆、城門一應俱全,房屋鱗次櫛比,倒也像模像樣。

裴輕舟、萬子夜、蟬衣三人下了船,沿著唯一的一條進城小路,往城門處去了。

江魚痴見三人背影漸遠,從魚簍子裡掏出肥魚,本想生火飽餐一頓,卻見那本來新鮮的魚屍已有腐軟之相,他摳下魚眼,眼眶裡流出漆黑髮藍的血液,顯然是被人下了毒。

“小把戲。”他嗤笑一聲,緊緊地盯著蟬衣那倒扣燈籠花似的背影,隨手將死魚拋在水中。

那處死魚入水的漣漪中心,咕嘟咕嘟地冒出黑色的泡來,只是沒過片刻,就恢復如常。

再看小舟之上,只餘下一件蓑衣和一頂斗笠,不見船伕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