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開弓沒有回頭箭(第2/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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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誠看到這東西,率先叫了起來,“你是神天長生教的神使?!”
趙青松目光微沉,默不作聲,曾經眼中的星河歸於黑暗。
“趙師兄,神天長生教是什麼?神使又是什麼?跟你殺害小宣、殺害師兄弟有什麼關係?”林月婉的性命距離劍鋒只有半寸,她好似並不懼怕,伸出手覆上趙青松的手背,“別再執迷不悟了。”
冰涼的觸感從手背上傳來,趙青松橫劍的手抖了一抖,無意間給天鵝似的頸子上劃出一道淺淺的血痕。
“趙師兄!”裴輕舟心裡著急,卻不敢用語言去激,只得放緩了音調,並悄悄地對夥伴們打了個手勢,“我不相信你會加入魔教,給他們賣命。你這麼做,是不是有你的苦衷?”
趙青松的眼色黯了黯,喟嘆一聲,“事到如今,何必說什麼苦衷。”
長生教那個邪氣的年輕教主找上他,正是他想盡辦法為破河巷學堂籌款的時候。最初,他只需要做一些自認無妨的小事,後來......後來是如何失控的呢?
大概是發現了,若不能出人頭地,沒有萬貫家財,便會教人看不起,便會在上門求親時教人掃地出門吧。
在鎮上安插暗樁、洩露青城道觀的情報、追殺長生教的仇敵,惡事越做越多,想回頭的時候,哪裡還望得見來時的路。
只有將可憐孤兒帶回學堂的時候,他才會得到一絲慰藉。
還有那溫柔善良的綠衣女子,像是為他敲響寧靜的暮鼓晨鐘。
趙青松想起了,在那璀璨群星懸於銀河的夜裡,林月婉靠在他的肩上,輕聲而又堅定地說道,“趙師兄,我爹若是不同意我們的婚事,我們就找個無人知曉的地方去。”
在這無可挽回的境地中,他的內心深處忽然生出一種感慨,“我何苦任人擺佈啊。”
林月婉泫然淚下。
趙青松不去看她,大概是沒臉看她,只自顧自地往下說,“教主答應過我,只要我盜出冰魄草,從此以後,就可以繼續做個光明正大的青城弟子。如若不然,就將我背叛師門之事公之於眾。婉兒,我無從選擇。”
林月婉輕聲道:“你現在可以選擇,放下劍,贖你的罪。”
趙青松的眼裡,有一絲悔意閃爍而過。卻也僅僅在瞬間,就咬緊了牙關,作出魚死網破之態,“不行。我已經做了那麼多錯事,無顏面對師門。婉兒,你跟我走吧,我們到無人認識的地方去,再重新來過,好不好?”
“青松,你別做傻事。就算走得掉,你的後半生良心豈能安寧。”劍梅圓潤的面目皺出稜角,小心地邁開幾步上前,“你連為師的話也不聽了嗎?”
趙青松搖頭道:“師父不必憂心。教主有一句話說得對,良心是世上最拖累人的東西,只要我將它棄了,後半生未必不能快活。”
裴輕舟已在心裡罵過不識公子一萬遍,此時正在罵第一萬零一遍,將生平能想到最難聽的話語安在他身上之時,沒忘記向著院牆打了個手勢。
她的手動了動,一道玄色身影自初霽的長空落下,正是嚴追。
眾人在對峙之際,沒人發現他自後牆躍出院子,又繞回前門伏在院牆之上。隱匿氣息,乃是三更樓的基本功底,他走得無聲無息,自然出手時教人難防。
只見嚴追利落抽劍,一送一扯,軟劍即刻纏住趙青松的手臂,教他動彈不得。
這一刻,趙青松本可拉住林月婉去擋,他卻並未如此做,而是淒涼一笑,用另一隻手掌將她推向眾人那邊去了。
沒有人質的顧慮,嚴追放開手腳,大開大合之間,已在趙青松的身上劃出二十四道血痕。念秋軟劍的紫光亮處,揚起血來,彷彿是在閻羅殿上才可窺見的煞氣顏色。
趙青松毫無招架之力,昔日的青年才俊,如今成了蓬頭垢面的血人。
“嚴前輩,別殺他!”裴輕舟扶住林師姐,焦急喊道。
嚴追雖是盛怒,手下倒有分寸,知道眼前這人與長生教關係甚密,是個收集情報的突破口,於是最後一劍,砍斷了趙青松那紋蛇的手臂,之後,收劍立在一旁,再無動作。
弟子們被眼前的一幕驚呆,淚流不出,叫聲也無,一時間,整個院落鴉雀無聲。
趙青松的雙目被血糊了,只覺得乾坤血紅一片。他望著那道猙獰的紋身,“呵”地輕笑了一聲。
山下的破河巷中,孩子們搬了凳子,坐在天地清明的雨後,開啟書冊,念起未學完的篇章。
天真的童音久久地在破爛的巷子中迴盪: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謂大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