舉著餅子的少女微微點頭,用力地眨了眨眼睛,憋回了星點水汽,把盤子一推,“一起吃。”

萬子夜這才收回手來,問道:“趙師兄,道觀裡的情況如何?”

趙青松沉重地搖了搖頭,“道觀裡搜過了,沒搜到人。蘭芳師父派了弟子搜山,搜了一夜,也沒什麼成果。今日又下暴雨,好些地方斷了路,搜尋難度實在太大。不過我估摸著,小宣應是早就下山去了。”

萬子夜道:“看來只能去三更樓一趟了。”

趙青松的擔憂寫在臉上,“你們真要去?三更樓在哪兒,要不然我去闖闖。”

萬子夜感激笑道:“天字一號那樣的人物,既然答應了我們,便不會食言。我們也不該畏首畏尾,臨時換人。”

話說至此,趙青松不再多言。一時間,桌上只剩下咀嚼食物的細小聲音。

這份面對危機而心照不宣的沉默並未持續太久,不多時,一位婉約女子的出現,將它打破了。

下山的路太泥濘,林月婉在道觀裡還能留些日子。她提著裙角,挑著已乾燥的地面小心翼翼地走來,將個精緻的小物件往趙青松手裡一塞,輕柔地說道:“給你。”

許是不忍心讓這晨露般晶瑩的人兒平添憂慮,桌上三人不約而同地斂了愁心,各自帶上些笑模樣。

趙青松的笑意顯然比其他兩位真心許多,雙手一攤,語氣中有些顯擺,“看看,你師姐的手藝!漂亮不漂亮?”

裴輕舟伸頭一看,原來是個綵綢的荷包,布料上繡了個“明月松間照”的意境,綢袋底下挽著繁複的穗子。不用多說,便知林師姐花了不少心思,“好漂亮!林師姐,你給趙師兄繡這個荷包,花了好久吧?”

林月婉挺好哄,聞言,玉瓷似的臉上飄紅,“隨便繡的。昨天趙師兄跟我從望星崖下來得急,把荷包丟了。我想著,左右睡不著,乾脆給他做個新的。”

要不說,人跟人不能比。裴輕舟想起自己花了大半個月,才繡出個“扁豆”,暗忖恐怕此生與這些東西無緣。

趙青松喜滋滋地把荷包往懷裡一揣,留下一句“你倆慢慢吃”,牽住林月婉的手離了席。

林師姐一走,裴輕舟的臉色黯了黯,支著臉又開始出神。眼珠漫無目的地亂動,不知怎麼的,落回到裝老鼠的空罈子上頭。

她看這罈子眼熟,起身一撈,聞到淡淡的果酒香氣,這才明白原來是昨夜趙師兄打酒的罈子。

想起昨日還把酒言歡,轉眼師妹就成了殺手,不禁有些悵然。

“罷了,這酒她也沒飲,何來把酒言歡。”裴輕舟自顧自嘀咕,重重地將酒罈子往桌上一撂,心中煩悶,手勁過重,罈子磕出幾道裂紋。

擦了擦手正準備起身,卻見萬子夜雙手捧住酒罈子,往地上一摔,酒罈子應聲碎裂。又見他拾起碎片微微嗅了嗅,一對劍眉越蹙越深。

“子夜,怎麼了?”

萬子夜道:“昨日酒香太濃,我忽略了這裡頭的東西。”

裴輕舟接過碎片聞了聞,“這裡頭有什麼東西?”

“有迷藥。”萬子夜說得十分肯定,“剛才那老鼠,怕是舔舐了剩酒,才昏死過去。”

裴家是製毒的行家,萬子夜常年浸在藥材裡,方能嗅出其中貓膩——昨日他沒中招,也是得益於整日燻在藥房裡。這點迷藥,恐怕還迷不倒裴家莊主的愛徒。

難怪林師姐喝了幾杯便顯出酩酊,難怪自己醒了之後頭疼斷片,裴輕舟的眼中更黯,嘆了口氣,“怪不得小宣昨日不飲酒,我還以為是她年紀太小,沒想到是她早做了準備,將藥下在這樣濃郁的酒裡。”

萬子夜神色凝重,話繞在嘴邊,最終還是開口,“阿舟,小宣既然做了保險,對冰魄草如此重視,應是不會輕易交還。”

“我知道。”裴輕舟凝著眉,遙遙地望向未知的遠方,“盡力而為吧。”

夕陽正在西沉,但明日總會再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