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錯啊,是把好劍。”靈雀劍靜靜地躺在天字一號的手裡。

一招讓人挑了劍,那罪魁禍首還表現出了一副毫不在意的樣子,裴輕舟深知對手武功高不可測,與萬子夜對視一眼,不再輕舉妄動。

但她白皙的臉上明滅一番,最終還是沒掛住火,不由地浮現出怒容,“還我。”

天字一號裝作聽不見,存心火上澆油似的,雙指拂過劍鍔,彈了彈靈雀的翅膀,又拂過劍柄,直到摸到一處不太尋常的凸起,這才停下手來。低頭一看,是個小小的“裴”字。

這個“裴”字,寫意抽象,如此凌亂不羈的筆法,他是見過的。

裴輕舟臉色鐵青。風雨依然,吹亂了、打溼了她的髮絲,額頭一片涼意。

即使眼前這人似是刀俎,她跟萬子夜也絕不能任人魚肉!她裝作去撥額髮,一雙眼掩在手掌之下巡視了一圈。

窗子?門?還是乾脆沖天而起,從房頂逃走?饒是她萬般捨不得佩劍靈雀,更捨不得錯過與三更樓接觸的機會,也得考慮如何全身而退——至少不能讓萬子夜折在這裡,能走一個是一個。

“你們不單是青城道觀的弟子?”

正當她的眼睛往房樑上瞟之時,天字一號問出話來。

裴輕舟已輸劍招,不願再輸氣勢,反問,“你為何以為我們是道觀的弟子?”

天字一號的手一晃,紫光閃過,不知道把念秋軟劍收到哪裡去了,“小丫頭,老實一些,不要費口舌工夫。你我心知肚明,既然拿著地九的腰牌,又是能從哪兒來?”

說罷,也不等回答,又問道,“你們是裴琅的人?”

不提裴家還好,一提裴家,裴輕舟突然想起,自家跟三更樓還有生意往來。心中狠狠罵道,等這遭過去了,傻子再給你們供貨。腹誹了一番,嘴上倒是嚴,“是如何,不是又如何?”

“是的話,可以給你們指條出路。”天字一號彷彿看透了少女的想法,提劍一拋,將靈雀劍物歸原主,“都是老搭檔了,也不能互相為難不是?”

對方還劍即是誠意,看來性命暫且無虞,裴輕舟利落地收劍入鞘,“既然是老搭檔,不如把我裴家需要的東西還來。來日我們若是製出好東西,你們來買可打個折扣。”

天字一號笑道:“你可左右裴家生意?看來身份不低。”

裴輕舟語塞,心裡直罵這人敢情是條老狐狸,淨在別人話裡套資訊。她杏眼一眨,沒好氣道:“還行。”

天字一號不跟她計較,似乎對這樁買賣沒大興趣,“冰魄草既然到手,還不還你,我說了不算。要不,你來樓子裡商量商量?”

裴輕舟揚聲道:“你們樓子裡,這事誰說了算,讓他來碧水鎮談。這小小茶館,我二人尚且掙脫不開,讓我倆去你們地盤,不是羊入虎口嗎?”

“呼”一下子,天字一號站起身來,臉色終於不再是雲淡風輕。他難以置信地盯著好一會兒裴輕舟,又無意識地抓了抓衣襬,好像犯了什麼大忌似的無所適從。

“小丫頭,你可真敢說……”

“怎麼了?我說的沒道理?”

天字一號清了清嗓子,撩起衣袍坐下,面有略微尬色,“你願意商量,就來。不願意,拉倒。要想讓樓子裡那位到這兒來,我可不敢傳這個話。”

裴輕舟皺了皺眉。她根本沒有了別的選擇,姑且只有點討價還價的餘地,“進樓子可以,你得保證我們還能出來。”

久未出聲的賬房先生嗤笑了一聲,戴方巾的夥計撇了下嘴。

天字一號倒是說了句公道話,呵斥住不屑的下屬,“莫笑,方才你們敗了,人家可沒嘲笑你們。”

說著,衝夥計一使眼色,“寧遠城中,長樂酒樓,三更絕神,五更不候。”

油燈中躥出黑色火苗,霎時間濃煙四起,攏在幾人身上。那天字一號、賬房、夥計如三條黑色蛟龍,分散躥去。

“儘管來,我保證二位安全。”

待裴輕舟二人揮開煙霧,秋水茶樓只餘一座漏入冰冷雨水的空房。風聲雨聲入耳,遠處似有駿馬嘶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