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七,從清晨開始便是個好天氣。

裴剛照常在莊子裡巡查,嗅到了些節日獨有的騷動。

女弟子們在晨習時就交頭接耳,晨練過後,更是聚在一起嘁嘁喳喳。

他聽了一耳朵,內容無非是:終於可以換下勁裝,穿上漂亮的衣裙,或者是哪家寺廟靈驗,晚上要結伴去拜一拜姻緣。

男弟子們默契地昂首挺胸,平時個別懶散的,今日也穿得周正,練起功來,馬步一個賽一個地穩當。

有膽大張揚的弟子湊了過來,滿臉請求之色,“裴總管,今日能不能取消了晚修?聽說城裡有七夕燈會,大家都想去看看。”

這幫年輕孩子,每年七夕都熱鬧哄哄,裴剛見怪不怪,“今日論量不論時,你們早練完,就可以早早地散了。”

“多謝裴總管!”不過今年這弟子膽子似乎格外大,得到了肯定的答案仍不走開,笑嘻嘻問,“裴總管,不知道大小姐晚上有空沒有,能不能跟我們一起去燈會玩啊?”

裴剛啞然失笑,“你這臭小子,還敢惦記大小姐?你要是真有這膽量,不如去問問莊主。”

“那我可不敢。”弟子苦著臉道,“我聽說,前幾日邀請裴大小姐的信函堆成了山,莊主半夜蹲在後院裡都給燒了!”

裴剛忍不住打了那弟子的額頭,下手倒不太重,但也“咚”的一聲,“是不是給你們安排的修習任務太少了,怎麼淨傳些有的沒的。”

那弟子捂著腦門嘿嘿笑了幾聲,連道“沒有”,忽又想起了什麼似的,神秘兮兮地說,“裴總管,今天怎麼沒有看到萬師兄?他難道是有約了?”

裴剛作勢又要打,那弟子忙道,“我不問了”,說罷,像個泥鰍似的呲溜滑走,抓緊時間修行去了。

經弟子一提醒,裴剛這才想到,萬子夜近些日子好像不太對勁。

要說哪裡不太對勁,他這個中年男人哪能說得上來,只道是這孩子最近總是皺著眉頭,心事重重,今天甚至缺席了晨習,難道真的跟七夕節有關係?

莊主的傻徒弟開竅了?

裴剛心裡一樂,正要去找裴琅彙報,剛行至正廳,卻見裴輕舟耷拉著肩膀從屋裡出來,見到他,只是微微一躬身,道了聲,“剛叔早。”

這一行禮,給他嚇了一跳,“大小姐,你怎麼如此沒精神。”

——此時裴剛還不知道,這位大小姐今夜有個大坎要過。

裴輕舟一愣,擔心露出破綻,忙打起精神,展開笑靨,“剛叔,這不是乞巧節了嗎?在青城山的時候,有位師姐陪我逛了三年燈會,剛才有些想念她了。”

裴剛放心地點了點頭,又問,“你看到子夜沒有?”

裴輕舟道:“他用過早點就出莊子去了。”

“他自己一個人?”

“對啊。”裴輕舟隨口答道。她今日最怕遇見萬子夜,若是他不在莊子裡,倒是件天遂人願的事,“可能他是去逛七夕集市了吧,最好看了燈會,明兒再回來。”

裴剛:“……?”

直到裴輕舟走了好一會兒,他仍舊保持著一臉震驚。

傻徒弟開竅是開竅了,物件不是大小姐?!

裴剛回過神來,急匆匆地往書房走,正好書房門開著,裴琅坐在書案後頭,臉色更是一會兒陰一會兒晴。

見裴剛到了門口,急忙站起身來,抄著手大步流星地迎上前去,“裴剛,我告訴你一件事,你可千萬別驚訝。”

裴剛哭笑不得,“我也有件事要稟報,希望莊主千萬別詫異。”

“今兒個七夕,子夜他一大早就出門去了......”

“而且,還沒帶大小姐......”

“完了啊。”裴琅仰天長嘆,“我只顧防著給舟兒提親的了,忘了我們子夜也是人中龍鳳,一表人才,肯定有不少姑娘對他青眼有加啊!”

說罷,掰起了手指頭,“是不是城裡那戶李家小姐?我記得前幾年,子夜去城裡買東西,正巧遇見她祖母當街發病,就順手給救治了,難道她要以身相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