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輕舟慢慢地睜開了眼睛,映入眼簾的,是陽光透過窗欞,柔和地灑落在輕紗的帷幔上。

她有些恍惚,輕輕側過頭去,萬子夜闖入她的雙眸,使她失焦的瞳仁收縮了片刻。

白袍的少年伏在床沿上,玉冠綰好的髮髻,有不似他的幾分凌亂,幾縷烏髮隨意搭在雪白的闊袖上,另一些半遮他輕皺的眉頭。

他一直守在這裡嗎?裴輕舟看著萬子夜的臉入了迷。雖然她當時沒作多想,也在不識公子面前大言不慚,可是真的回來了,她卻有些不敢面對萬子夜。

她怕他的苛責,更怕他的不苛責。一時間捉摸不透自己的心思,乾脆將手臂搭上額頭,微微地嘆了口氣。

這一點兒輕微的動靜,使萬子夜立刻醒了過來。

他的眼周帶著烏青暗影,睡眼依舊迷離,不知是一直在噩夢當中,還是逆光的原因,他在某一瞬間,覺得裴輕舟的面容模糊不清,透著傷感,也夾雜帶著迷濛。

她像是一隻困惑的小貓,盯著他的臉發呆。

萬子夜的迷糊只在剎那,隨即雙眸如星子般亮起,握住裴輕舟的手,站起身來,順勢坐在床上,“阿舟,你醒了,感覺怎麼樣?”

裴輕舟“嗯”了一聲,心口忽地一痛,想起不識公子給她下了“月醉”的事情來。

但她並不準備告知萬子夜,也不準備告知其他人,眼下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她並不希望眾人將焦點聚集在她的身上。

只是她分明記得,她與蠱蟲並不行相合,那線型蟲子甫一入體,她便感覺到如火灼燒般的疼痛。

後來......她隱約感覺到一股清濯的真氣,在她的各處氣穴擴散開來,幫助她平息了體內流竄的灼熱。

於是趕忙問道:“子夜,我......”

朱唇才一輕啟,又害怕萬子夜多問,不由地顧左右而言他,“謝謝你救了我,不識公子呢?你們抓到他沒有?”

聞言,萬子夜的臉色由晴轉陰,一瞬不瞬地盯著裴輕舟的雙眸,彷彿要把她印在自己的眼裡似的,“你還要瞞我?”

裴輕舟心虛,微微低頭,語速也下意識加快,“我有何事瞞你啦!雖然在修行洞中,我是魯莽了一點,但是我想著不識公子既然要半本秘籍,定是要以我做人質,並不會殺我,這才做出的行動。再說,我現在不是好好的嗎......”

見著萬子夜的臉色並無改善,又小心翼翼地道,“別生氣嘛,下次我一定,一定先思後行,絕不衝動!”

萬子夜聽了,心頭一酸。他守在她身邊足足二日,原本打定了主意,一定要寒下臉將她數落一番,讓她知道她做出的事情有多危險。

但眼下裴輕舟這副可憐巴巴的樣子,他怎能狠下心說出重話,只能沉默著,指腹輕柔地拂過她的皓腕。

雖說已經上了藥,她的手腕上依舊殘留著被麻繩勒出的傷痕,猙獰地紅腫著,提醒著他的失職。

“阿舟,我沒有生你的氣,我知道,你是為了我,才落在不識公子的手裡。你受的苦,本來應該是我來承受的。”

裴輕舟聽萬子夜說不氣,粲然笑了起來,手腕的酥麻遠多於疼痛,於是拽下袖子將傷痕掩了,故意道:“若是你教不識公子抓了,我可沒本事救你出來。”

萬子夜低眉淺笑,柔聲裡仍有悵然,“你可知道,我救你出來時,你已被不識公子下了毒,生命危在旦夕。那時候,我又有多恨自己的無能為力。答應我,下次不要這樣冒險了,好不好?”

“知道了!”乖巧應了一聲,裴輕舟這才坦白,但仍沒說“月醉”還有後續的折磨,只瞪大眼睛道,“那是誰救我活過來了?”

“你不要如此敷衍我......唉,罷了。”萬子夜無奈嘆氣,“是笑前輩以他修為助你化解了毒性。”

“笑前輩人呢?我要好好謝謝他!”

萬子夜柔聲道:“他已經回空空社去了。等回裴家莊,我們可以問問師父,空空社到底在何處,以便得了空去探望他老人家。”

“好呀!還有勞前輩,這次也幫了我們不少忙。你說,我們要帶點什麼禮物去呢……”

裴輕舟面露喜色,精神有些許振奮,披了衣服便要下床,卻被萬子夜扶住,說什麼也要她再多休息休息。

“哎呀,大白天的,非禮勿視!非禮勿視!”

兩人正推拉著,一位華服錦衣的男子跨進門來,正是提著食盒的陸誠。

裴輕舟昏迷這兩日,陸誠一直也沒閒著。一頭要安置長生魔教的教眾,另一頭惦記著好朋友的傷勢,時不時便要來檢視,還要多為萬子夜操出個心,生怕他寢食不安,按時按點地來給他送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