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鎮口取了馬,裴輕舟與萬子夜共乘一匹。裴輕舟小巧玲瓏地被萬子夜圈在懷中,一顆頭不安分地向另一匹馬探過去。

調皮的髮絲拂過萬子夜的臉頰,他感覺臉上癢癢的,忍不住伸手去撫那幾縷頭髮。

裴輕舟絲毫沒有察覺到他的動作,也沒有察覺到笑楓子望向萬子夜,露出長輩般的瞭然笑容,她一門心思都撲在笑楓子的神算上,“笑前輩,你是如何算出那黑白雙刀的身份?”

笑楓子也不吝嗇,話匣子一開啟就說個沒完,“我跟小勞一路走來,早就發現有人到處打聽我們的行蹤,託了幾個江湖的朋友,才查出是那兩個匪徒。”

“那你又如何認出我跟子夜?”

“你的無名劍法,我一眼就認得出。這些年我與老三互透過書信,對你們這倆孩子多少也瞭解一些。”

原來答案如此簡單,裴輕舟啞然失笑,不再糾纏相術之事,轉而問起裴琅來。

“我當年給裴老三佔了一卦,說他今後定會有個女娃兒,他不相信,說什麼終身不娶,絕不可能有娃娃。看看現在,我楓林神算什麼時候算錯過。對了,裴丫頭,你娘是誰?天下到底哪個女人能拴住裴老三?”

裴輕舟本正聽得高興,聽到笑楓子發問,頓時一愣,不由地往萬子夜的懷裡靠了靠。

她眨了眨眼睛,從怔忡到笑眼盈盈,只用了一瞬,“我爹不肯告訴我呢,不知道笑前輩能否幫我算算。”

笑楓子好奇,倒真的瞧著裴輕舟的面容掐起指來,顯得十分慎重。

奇怪的是,笑楓子掐完指訣並不言語,只捋著下巴,好像那裡曾經有一縷鬍鬚似的,等他捋夠了,緊接著又端詳了一番萬子夜。

“前輩能從子夜的臉上看到我孃的事?”裴輕舟嘀嘀咕咕地道,“不過我從小便受子夜照顧,上次受傷也是他給我配的藥,他倒是挺像我的......”

“咳。”萬子夜輕咳一聲,打斷了即將說出口的“娘”。他平靜無波的眼裡突生點漆,抱住裴輕舟的雙臂也收緊了幾分。

他再不打斷這語出驚人的丫頭,還不知道要聽到什麼驚世駭俗的話來。

笑楓子哈哈大笑,看向萬子夜的眼中多了幾分男人間的同情。

萬子夜頗為無奈,只好替裴輕舟把話說下去,以免她繼續琢磨自己在她生命中扮演的角色,“笑前輩可從阿舟和我的面相上看出了什麼?”

“唉,老了,老了。這些年只顧著混跡江湖,學藝荒廢了不少,”笑楓子嘆了口氣,“這次你們去往落桃山莊,恐會生些異樣,只是結果如何,由己亦或由天,全憑你二人造化。”

說完,笑楓子拍了拍身後昏昏欲睡的勞默,提高聲音道,“小勞,醒一醒,臨陽城到了。”

四人在臨陽城門口下了馬,一番簡單的告別,笑楓子與勞默先行進城去了。

待回頭再看不見裴輕舟二人的身影,“活魯班”勞默才打著呵欠道:“方才笑前輩看出了什麼,怎麼還瞞著人家小姑娘。”

笑楓子揹著手站定,望著碧空上一片厚重的積雲。

積雲投下半條街的陰影,人流如潮,在動與靜之中,笑楓子的白衣和白幡無風自舞,真似一副仙風道骨。

他的神情凝重,過了半晌才嘆道:“叫萬子夜的那小子,真不愧是裴老三教出來的好徒弟,憋著一肚子心事,說也不說。也不知道當天機到來的時候,他又會做出怎麼樣的選擇。”

勞默時常從笑楓子口中聽說裴琅的名字,此時被勾起一些好奇來,“裴琅莊主有何心事?”

笑楓子愁容不減,單手一攤,“裴老三那倔小子什麼也不肯說,又不許我給他批命,我怎會知道。”

憶起裴琅年輕時候那飛揚不羈的眉目,笑楓子只覺得裴家莊似是座牢,困住了一隻本該翻江倒海的蛟龍,“但今日讓我見著裴家莊那兩位小朋友,也算是天意。”

跟笑楓子在一起行事久了,勞默早就習慣了他的神神叨叨,便也不再接這個話茬,揹著木箱子悶頭往前走,邊走邊嘟囔,“笑前輩,你不如也算算,你要找的人在哪裡。”

笑楓子擺了擺手,“時機到了,自然就找到了。”

勞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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