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下已快過五更天,月影西斜,東天泛白,遠山重巒疊嶂,初現朦朧剪影。

幾處火堆即將煙消火滅,夜間寂靜的山林準備甦醒過來。

藍老四陰惻惻地盯著陸誠。

陸誠悠然地望著藍老四。

藍老四沒有動。方才徒手摺劍使他耗費不少,此刻不敢託大,以刀遮掩,左手五指先活動一番,繼而掌心向下,暗自聚功,欲重新將全身肌肉繃緊。

陸誠也沒有動。見藍老四的身軀好似縮了些,很快又漲了起來,心知藍老四恢復極快,也不免覺得棘手。

“噼啪——”第一堆篝火滅了,打破了兩人寂靜的對峙。

藍老四恢復得差不多,嘴上得意起來,“兔崽子,上吧?”邊說邊架起大刀,蹲高馬步,蓄勢待發。

“先不打了,我打不過。”誰知道陸誠不慌反笑,笑得無比真誠,看不出一點兒嚴肅,“我這桃花槍,世間只有一杆,寶貝得緊,若待會兒教你折斷了,不好。”

藍老四一愣,也不知道陸誠打得什麼主意,不敢放鬆,將刀柄握得格格作響,“先前讓你跪地磕頭你不磕,現在求饒,晚了!要麼你扔下你那破槍,走上前來,爺爺我還可以給你個痛快的!”

“我不能扔槍,你也不能殺我。”陸誠的臉上笑容不減,“我是落桃山莊的少莊主,你把我殺了,來日就不怕落桃山莊端了你雞鳴幫?”

笑容雖明豔如花,語氣也說不上肅然,可這話的牽制力不小,猶如一盆涼水,潑在藍老四的頭上,澆滅了他的得意。

落桃山莊影響力之大,這誰人不知。平日裡井水不犯河水便罷,這一但招惹上,哪裡還有活路?這下子,藍老四也不得不動起腦子,權衡起利弊來。

但動腦子這件事情,實在不對藍老四的胃口,他只皺了皺眉,心裡盤算著,殺兩個倒也不虧,便向陸誠喊道:“可以不殺你,你滾吧。”

陸誠道:“我不能走。”

藍老四冷哼道:“難道你還要救人?”

“我不走,我也不救人。”陸誠話音甫落,倏地臉色突變,銳氣迸發,人如閃電般向藍老四撲去,“我現在又想打了!”

藍老四吃過陸誠的虧,為防他再攻頭頂,雙腿屈下,準備閉氣運勁去擋。

這一使勁,藍老四大駭,立刻轉變姿勢,縮身橫滾,勉強躲過陸誠一擊。

啪!啪!啪!

“媽的!媽的!”藍老四雖沒受擊,卻撫胸急促呼吸,當下只覺得眼皮發沉,腦中混沌,揚手照著自己的臉上連打三個實在巴掌,才緩些過來。

只見藍老四滿臉漲紅,不知是下手太狠,還是怒極攻心。他轉頭看向萬子夜、裴輕舟二人,雙目噴火,罵道:“媽的!老子著了你們的道!”

正欲揮刀狂砍,卻腳步虛浮,單膝跪在地上。

這幅樣子,不是中了迷香“迷倒熊”又是什麼!

原來萬子夜早料到藍老四防護罩門的手段,提前將迷香塗在銀針之上,等迷香皆數蹭在藍老四的手背,裴輕舟再使劍佯攻,逼迫藍老四用手擋劍。

藍老四的手背貼於口鼻,自然吸進大量迷香。

為使藥效發揮完全,萬子夜與陸誠便以言語周旋一陣。看似東拉西扯,實則拖延時間罷了。

要說藍老四的體能屬實驚人,一身大功橫練,此時此刻竟仍能保持清醒。

又聽啪啪幾聲,藍老四以手拍面,火燒般的疼痛使他的神志不致迷失。再運護體罡氣硬壓藥性,忽地張開大口,吐出一口鮮血來。

藍老四發狠地用手背抹掉唇邊血跡,雙目通紅,五官扭曲,看著萬子夜的眼神愈加陰狠,如同要將人生吞活剝了一般。

萬子夜不敢大意,藍老四雖看似已是強弩之末,但俗話說,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更何況,此時的藍老四也不是駱駝,而是一隻作困獸斗的老虎,只想不管不顧地將對手撕扯、咬碎。

當一個人為了殺人而不顧自己性命之時,便已瘋魔。當一個人瘋魔之時,才最難對付!

藍老四雙腿行動遲緩,竟不求自保,用力將金環大刀擲出!

金光殺氣騰騰,直奔萬子夜和裴輕舟而去!

萬子夜身受內傷,同樣不好過,只得抱住裴輕舟貼地翻滾。大刀掠過萬子夜的髮梢,劈中樹幹,轟隆一聲,樹幹被生生斫斷,眼看就要砸向二人。

剎那間紅光一閃,陸誠將桃花槍挑入樹幹,使力將其鉗制住。奈何剛力不足,只覺手臂如同脫臼般無力,來不及鬆手,瞬間與槍一同跌落下去。

陸誠爭取到的這一瞬間,已足夠萬子夜與裴輕舟逃生。

三人匆匆互瞧一眼,裴輕舟、陸誠各自展開身形,殺向藍老四。

陸誠動如脫兔,長槍先至,舞出無數槍花,織成槍影,縛住藍老四的右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