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四章

玩笑的命運

半年後,白楊被林業帶回到了紅石坡,據說是他出生的地方,雖然他現在仍然不承認,也不認同這個新名字,在心裡也並不認同眼前的一對夫婦是他的親生父母,他曾在玫梅的手機裡看見過這對夫婦的照片,所以他只認同他們是玫梅的父母,而玫梅是他的新婚妻子,是給了他第二次健康身體的女孩,是與他相處四年多,他做夢都要得到的女孩,終於在自己和她做手術之前娶到了她做新娘妻子。

而並非這個半年來寸步不離的守著他,對他像嬰兒一樣照顧的男人說以及媽咪爹地的說,玫梅是他的親妹妹,他是他們二十九年前在路邊撿來的孩子。

他曾經以死來抗拒這種荒謬的說法,可是這個男人卻也以死來逼迫他接受和相信這種說法。

他說他之所以仍然苟活在這裡,就是為了完成玫梅的囑託,把他帶回去給他的親生父母,讓他認祖歸宗,不然他已追隨玫梅而去了,他甚至爬上窗臺,真的要縱身一躍,而且異常的從容平靜,彷彿就這樣跳下去,他就能見到玫梅,也能跟她永遠在一起,而不是現在的陰陽相隔。

而且他還說不管他現在是白楊,還是邰遜哲他都不能這樣自私的死去,那他對得起誰?對得起當年救了他並養育他近三十年的邰家父母嗎?還是對得起思念他近三十年,一心期望他能回家,期望能在有生之年見他一面的親生父母呢?

甚至是因為拯救他連自己的命都搭進去的玫梅呢?所以誰都不會原諒他,不會饒恕他,他也永世不能結束痛苦,因為他的命是玫梅的命換來的,他白楊一定要替,也必須替玫梅而活著,他都沒有任何權力自私的放棄或死,因為他的生命早以不是他自己的,而是他父母,也是邰家夫婦的,更是玫梅的,無論他多痛苦與煎熬,多麼難以接受這個事實和玩笑的命運,都必須替玫梅而活著,甚至他還說:“比起玫梅和我林業來說,你白楊,或是邰遜哲要幸運多了,至少你白楊還能活著。

而玫梅呢?年紀輕輕的就走了,永遠也回不來了,而我的心也早隨著玫梅走的那一刻隨她去了,現在出現在你面前的只是一個替她完成最後遺願,把你帶回去見你爸媽,讓你認祖歸宗的軀殼而已。”

在這個男人幾乎聲聲滴血般的控訴與訴說中,他最終還是妥協了,並跟他回到以前他一直想和玫梅回到她的家,見她的父母,只是現在的身份與那時候卻有著本質上的差別,但不管他認不認同這個新身份,承不承認它,他覺得他都應該喊他們爸爸媽媽的,因為他的體內有玫梅的一部分,不管它是肝還是腎。

他也至今無法相信,也無法接受那個跟他相處四年的女孩已經永遠的離開了這個世界,離開了他們。

他也曾以死逼問這個男人要玫梅,因為他逐漸發現那個跟他開越洋影片的女孩根本不是玫梅,玫梅不太喜歡化妝,玫梅也不喜歡奉承他,要奉承恐怕也是真心想諷刺他一下,玫梅不會刻意求他什麼事。若真有什麼事要求他,反倒是他去求她。

她更不會主動管他要什麼東西,近一兩年來硬塞給她什麼東西,她還願意接受,要在之前她就像世界上最富有的人一樣,要她送什麼東西,她總會毫不猶豫的扔給他,無論是價值連城的東西,還是並不值錢的東西,她一律不收,即便他強行讓她收下,她也總會找機會回送他同樣價值的東西,說是禮尚往來,之後又總抱怨他送她的東西太貴,害得她要買同樣價值的東西回送他,可他是少闊,是富二代,她卻只是個打工妹,有些東西光看價格就能把她嚇死,所以懇求他以後不要再送她東西了,不然她真的沒法生活了,而且她想著存點錢回家向父母表表功,以說明自己出來是正確的,同樣也讓父母覺得她是有很孝心和很懂事的,知道把錢帶回來孝敬父母。

讓他覺得這個女孩夠聰明,夠狡猾,真是夠特別的,也夠讓他心疼的。

為了不讓她為難,他也開始上網淘一些平價東西來送給她,只為讓她回送得起,即便後來她的品位有很大提高,但她仍然很隨便,不管是穿的還是用的,尤其在設計工作以外,她依舊不喜歡化妝,所以在工作以外或是讓她沒參加什麼活動等,那無論是逛街或出來吃飯,她都不會化什麼妝的。而且玫梅並不是那種很溫柔的女生,雖然平時看起來文文靜靜的,可要惹她生氣,那她的脾氣簡直會令你感到可怕的,雖然不哭不鬧。玫梅也不喜歡喝咖啡。

然而這個女孩卻哪樣都不像是他所瞭解和熟悉的那個女孩,雖然他指破她為什麼與以前的不同,她都以種種理由和藉口唐塞過去,行為和性格上也逐漸向之前的玫梅接近,還能說出一些他們之間發生過的事情。

然而遜哲還是越來越感覺這個女孩根本不是玫梅,她只有跟玫梅長得很像而已,那玫梅到底去了哪裡,為什麼他們要找人冒充玫梅呢?

自從那天玫梅跟爹地媽咪回家之後,她就沒有再來醫院看過他,之前她也並沒有同意去美國留學,而且那天跟他們回去之前,她還跟他說明天早上就來醫院看他,還給他帶他喜歡吃的東西過來。

可是第二天他等了一個上午都沒有一個人過來,包括爹地媽咪,後來他彷彿聽見有人在他病房外隱隱的哭泣。由於他雖然出了無菌室,但進來的人仍然需要消毒才能進來,自然他也不能隨意出去,可他還是走到玻璃門前瞅了瞅外面,又什麼都沒有。

直到中午媽媽提著家裡做得瘦肉粥和玫梅做得薯粉雞蛋羹,可是媽咪說到玫梅時,本來就很紅腫的眼睛又忍不住落淚了。

她剛剛進來他就發現媽咪有些不對勁,當然自從他查出得病後,媽咪就一直狀態不好,這一陣子見手術很成功,他和玫梅都恢復得非常好,臉上才有點恢復以往的笑容,可是今天媽咪又怎麼了,好像經歷了一場大劫難似的,憔悴得很,甚至聲音都嘶啞了。

所以他很小心的問媽咪今天怎麼了,臉色這麼難看,是不是病了嗎?等等。隨後又問玫梅,問她是不是還在家裡,問她是不是身體出了狀態,不然怎麼到現在都不來看他呢?

說得許秀紅心如刀絞,她覺得對不起這個孩子,雖然她和丈夫當初救了這個苦命的孩子,並給予他良好的生活、教育以及最廣闊的發展天地,可他們卻奪走了他最愛的女孩,也是他的至親妹妹,讓他承受這不能承受之痛。

他們更對不起玫梅,讓她不明不白的捐出了自己的腎,只為了他們自己以為那象徵著權力與榮譽的繼承權,只為了他們的私慾,甚至讓她年紀輕輕的就這麼走了,他們怎麼面對他們倆的父母?如果眼前這個孩子知道事情真相是這樣子的,那這個孩子會怎麼樣,她不敢去想象。

她真的很想跪在這個她從小帶大,視如己出,甚至是勝如己出的孩子面前說出事實真相,向他懺悔他們的所作所為,因為他每提一次那個叫玫梅的孩子,她的心都在滴一次血,但她知道現在還不是說出事實的時候,其實永遠都不是時候,可是她又怎麼瞞得住這個絕頂聰明的孩子呢?

她原不想過來的,因為自己這種狀態一眼就能被他看出來出了什麼事,可是玫梅那孩子昨晚還沒跟他們回去,就說她一早就回醫院,還給他帶喜歡吃的東西過去。

出事後家裡的用人告訴她,她起來後就發現這碗薯粉雞蛋羹已經做好了,只是放在禍裡熱著別讓它涼了,好像就等著他們起床帶她回醫院,似乎連早餐都不想在家裡跟他們吃。

而且好像在那裡總也睡不著似的,凌晨一點多時,許秀紅見外面起風了,她怕這孩子沒關窗戶吹著了,若關著窗戶,她又擔心這孩子開著空調怕她著涼,畢竟她現在的身體狀況得特別小心,所以她連忙起來走到專門安排給她的大臥室,雖然知道她不會長期住在他們家裡,甚至知道可能等遜哲病情穩定的什麼時候她就會被身邊的那個男人帶走,那個男人似乎知道了些什麼,有些暗示過,讓他們有個準備,也做好應對遜哲的措施,但他們仍然不敢絲毫怠慢了這位大恩人。

可當她輕輕的推開門走進了,發現床上的人的手上仍放著亮光的手機,人卻睡著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