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故作天真
章節報錯
神樹之前的草地除了祭拜時來人,平常時候倒沒人來這裡,也因此成了葉白每天待得最久的地方。他總是一個人在地上滾來滾去,或者為了舒活筋骨做一些奇怪的動作,累了就睡,睡醒接著玩,要不是經常下雨,這裡定會成為一個人的樂園。
此時這裡多了葉水心和一個黝黑的孩子,那人跟葉白一樣,也是蓬頭散發的,儘管年齡還小,長得已經算得上粗壯,只不過總是呆呆的。
這孩子叫做葉黑,葉白習慣叫他老黑。老黑叫這個名字不是因為長得確實很黑,只是因為從不擅長起名的木葉族人總是給孩子起一些單調的名字。
和堂弟葉白一樣,葉老黑也是無父無母。在一次外出狩獵,他的父母雙雙遇難,連屍骨也沒找到。從那以後,葉老黑的大黑臉上再也沒有露出過笑容,但其實他之前也沒笑過,族人們甚至認為這孩子中了什麼邪。但為生命著想而讀了醫學書的葉白卻知道,老黑的臉有病,天生的面癱,所以才總是陰沉沉的,配上大黑臉,看上去怪嚇人。
葉老黑長得粗糙生硬,但心腸熱,待人以誠。或許是年幼的不幸讓他更能理解痛苦,在葉白靈智未開的時候,他就經常照顧這位堂弟,只不過他從來都不說什麼,做好事的時候也總是一臉陰沉。
葉白同情他或許也是在同情自己,他們都是形單影隻,註定要聚在一起緩解孤獨帶來的彷徨。而葉水心面對這倆孩子,大多時候還有些許天然的任性,而不時流露出來的母愛般的關懷,令這兩個記憶裡從未體會到親情的小破孩子沉迷至深。葉老黑看向女孩的眼神一度引起葉白的警覺,但簡單的老黑是不懂這些的,他的思維是直線型的。
“老黑,以後要不要跟我出去看看啊?”葉白隨手把一個桃核扔進神樹身上的樹洞,看那準頭像是練了很久。
“你指路,我開路。”面癱的葉老黑語氣憨憨,眼神真誠,但面無表情。
葉白愣了愣,問:“你就不問跟我出去做什麼?可能動不動就會缺胳膊斷腿、被蛇咬、被熊追。”
葉水心白了他一眼,怎麼老是說些不吉利的話。
“你要出去,我不放心。”簡單至極的語言總會體現至真至純的感情。
“其實,我離開的想法並沒有之前那麼強烈了。”三歲小孩躺在草地上,入神地望著天上的一片片白雲,“北邊好像有東西在吸引著我,但我說不上是什麼。不管是什麼東西,又關我什麼事呢?咱們現在這樣不就挺好的嗎?”
“沒有之前那樣強烈,是因為你開始貪戀現在的生活了吧。”那不時的母愛關懷再度顯現在葉水心身上。
“不不不,不是這麼回事。”葉白懶懶地搖了搖頭,一臉無辜,“我就一三歲小孩,那會有這麼複雜的想法,對本該單純的孩子來說,複雜實在是件悲慘的事情。”
“我覺得咱們現在談論的話題有些嚴肅,不是這個年齡應該說起的。”他繼續說,“所以,不如談些符合年齡段的事情。”
“符合年齡段的事情?比如呢,三歲應該說些什麼話呢?”葉水心笑了起來,眼睛彎成好看的月牙狀。
葉白彈了起來,帶著天真的笑意,用單純的聲音,對葉水心誇張地叫道:“呀,這位大姐姐真好看啊,以後當我老婆好不好。”
“不好,不行,小屁孩的壞心眼太多了,一看就不是個好東西。”本色出演的葉水心嫌棄地說。
一臉委屈的葉白搖晃著葉老黑的胳膊,可憐兮兮地訴苦:“嗚嗚嗚,哥,她說我壞心眼多,還說我不是個好東西。”
有些不知所措的葉老黑一本正經地說:“小白是個好孩子,心眼都是好的。”
葉白和葉水心無言地相視一眼,都大笑了起來,三歲小孩在笑葉老黑如此耿直,女孩在笑有人說葉白什麼都是好的。
林間的微風吹過,帶來清涼的空氣,趕走了最後一點悶熱。
“水心為沁,沁人心扉。”葉白沒頭沒腦地說了一句。
“給我看看。”葉水心湊到葉白捧著的書前,這本古代字典上說:沁,從水,心聲。葉白剛才說的是他自己謅出來的。
葉白看著近在咫尺的女孩臉頰,說:“乾脆叫你葉沁好了。”
“是葉沁姐姐!總這樣沒大沒小的。”葉水心抬頭俯視著葉白。
“幼稚,如果加上沒意義的修飾語才能體現我對你的情意的話,那就太膚淺了。”
葉水心氣呼呼地揪起了葉白的耳朵,很不高興地說:“你這臭小孩話怎麼這麼多,讓你怎麼叫就怎麼叫。”
“這是強權,這是暴政,這是保守的舊帝國主義。”葉白痛呼,仍然一副不認輸的樣子,“我們需要民主,需要自由,需要平等。”
從他口裡蹦出來的一連串詞語聽得葉水心一臉莫名其妙,但她沒給他多說的機會,手上加重了力道。
葉老黑安靜地看著兩人打鬧,那張面癱的臉也柔和了起來,他是在笑吧。
軟骨頭的三歲小孩還是屈服於強權和暴政,並把自己的平等需求拋之腦後,一臉諂媚地對著葉水心笑著,嘴裡不住地叫著姐姐,終於讓女孩的手鬆了下來。
一臉無奈的葉白揉著自己可憐的小耳朵,喃喃自語:“好好的一隻耳朵,要是被揪大了,以後豈不是要當大耳賊了,還是一半的大耳賊。”
“你又在那嘀嘀咕咕什麼呢?”葉水心的表情依然嚴厲。
“沒什麼,沒什麼。”小葉白點頭哈腰拋媚眼,“小的只是在想,姐姐大人對這兩隻耳朵要雨露均霑啊,不然以後一大一小怪不好看的。”
“哼,算你小子識相,不過,就算一大一小也挺好看的。”葉水心揉著葉白肉嘟嘟的小臉,笑意盈盈。
葉白苦巴巴地看著老實坐著的葉老黑,後者仍然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只是不知道心裡已經笑成什麼樣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