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任由祖先的骷髏在日光下暴曬,然後在小閣子裡走來走去。書架上的書籍被擺得整整齊齊,但沒有分門別類,顯得很是雜亂。當初儲存書籍的那人,好像並不考慮後人來此閱讀的可能。

“這些書有什麼用呢?”在知道了村裡最秘密的地方就藏著這些東西后,葉水心失望地搖了搖頭,隱藏在平淡現實中的還是平淡,那就著實有些無趣了。

“當然有用了。”葉白踮起腳丫,伸出短短的胳膊去夠一本書,扒拉半天也沒碰到,葉水心便幫他拿到了手,這本舊書的書名是《帝國簡史》。

“我以後要走出這片林子,不能對外界一無所知呀。”三歲小孩用稚拙的嗓音說著認真的話。他吹掉書上的灰塵,又用手拍了拍,封面上的燙金在歲月的侵蝕中已經剝落大半。

“出去?”身邊的女孩有些茫然,“外面有什麼?出去做什麼?”

“不知道,現在還什麼都不知道。”葉白說,“但總是要出去的,我不想一輩子都呆在這麼點大的地方,憋不住的。”

葉水心一時沒搞懂這個小孩心裡想的什麼,她倒是沒想那麼多,只覺得時間還長,也沒什麼煩惱,用不著考慮以後,“族裡人都說,我們已經隱世快一千年了,這些書也是一千年前的了,還有用嗎?”

“外面有變化是肯定的,但就算時代變了,人心也不變呀。”葉白翻了幾頁,把書合上,夾在腋下,“我在學習如何應付別人。”

“應付?”葉水心有些不高興了,揪起葉白的耳朵質問道:“那你對我也就是應付應付了?”

“不不不,天大的誤會。”葉白疼得直咧嘴,連忙解釋,“你心思簡單,還不至於應付。”

耳朵上的痛感加重了,葉白暗地裡給了自己一個耳光,怎麼能如此坦誠。

“沒有應付是因為我對你完全是真心實意,有話直說,想摸就摸。”小孩哭喪著臉把事情越描越黑。

所幸女孩並沒有對最後那句話多計較,鬆開了手,葉白瞥了眼剛剛讓他耳朵受罪的白嫩小手,心裡遺憾這手可不是打自家人的。

“你要是出去了,還會回來嗎?”

“當然會呀,我可不忍心你獨守空房呀。”

葉白調戲一句,被一巴掌拍得老實下來。

“你帶我來這做什麼呀?”

“帶你體驗新鮮事物呀,我看你最近挺無聊的。”

“這些書,我可以看嗎?”

“當然可以。”葉白夾著書繼續尋找著,“但是我不建議你看。”

“為什麼?難道怕我學什麼應付你的招數?”葉水心嘲笑道,“不用擔心,對付你個小孩子我還不至於。”

“誰還不是個小孩子了,你才多大啊。”葉白不服氣,然後解釋道,“書看多了會讓人變得複雜,容易深陷思考的漩渦中,徒增煩惱罷了,但我希望你能一直無憂無慮。”

女孩心裡一暖,這些事情連她的父母都從來沒考慮到。木葉族人隨和、安靜,甚至可以說得上懶散,人人都在平靜得平淡的環境中找事做來度過慢生活,哪怕再如何枯燥的事情,都會有人將其當做興趣,並付出一生的時間。安靜倒是安靜,只不過是一個人的安靜,村子的人情味淡了太多。

“族裡人應該快要回來了,咱們收拾一下,把祖先擺回來吧。”

葉白把書放在地上,一塊一塊地從門外迎回祖先的骷髏,熟練地將它擺好,突然想到一個問題,便開口問道:“你說這位先人是男的還是女的?”

“男的女的不還都是祖先嗎?你關心這個做什麼?”

三歲小孩一臉認真地打量著雌雄莫辨的祖先骸骨,然後以嚴肅的語氣說道:“如果它是女的,那豈不是不只是被看光了?這都被看得無比透徹了。”

葉水心就知道他又會說出不著邊際的話,連給他一巴掌的想法都沒了,只得無奈地向端坐好的骷髏拜了拜:“童言無忌,祖宗莫怪。”

葉白最後把那本黑色的書放在骷髏的大腿骨上,他一直好奇裡面寫了什麼,會值得這位先人到死都在閱讀,但即便口頭上無賴,他還是抱著死者為大的想法,並沒有翻閱那本遺物。

小閣子的門再次被關上了,葉水心最後看了一眼骷髏先人,葉白擺放的時候正好把它的骷髏頭擺正,此時的它正望向門口。

“入土為安,要不把它埋了?”心軟的女孩對正給拴門繩打結的葉白說。

三歲小孩手裡的動作不停,說:“相比地下又溼又暗的環境,我想,它寧願呆在這個小空間裡吧。”

空中的小閣子依然搖搖晃晃的,在此時的葉水心看來,它如同一座空中墳墓,裡面濃郁的黑暗是墳墓的泥土,那把椅子是小小的棺材,而骷髏先人則一直於此長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