額間冷汗涔涔下流,沉在噩夢中的女子瞧起來十分痛苦,捏緊了拳頭想將這些男人趕下去。可他們那一張張惡臭的臉,如同夢魘般,揮之不盡。

畫面一轉,邊境戰場,鳳凰軍全軍湮滅,大衛國被破,百姓流離失所,女子站在屍骨壘起的屍林上,冷眼看著身著軍戎,手持鐵劍的齊珏,他竟然與他國裡應外合,妄想統一大衛,那一瞬,滔天的怒意越上心頭:“齊珏!往日情誼,竟全是虛情假意,為了一個我,真是費心了,讓你謀略至今!”

“霓凰,若是你願意,我們重新來過,後宮的位置我一直為你留著。”

眼前的男子字字懇切,好像錯的從來都是她似的。

她是鳳凰軍執掌人!修羅場殺出來的大將軍!大衛國唯一的女戰神!可就是這樣的一個人,為了可笑的情愛風月,受盡矇騙,歷盡屈辱。憑什麼她要遭受這一切!憑什麼這個男人還敢冠冕堂皇,坦然處之!他甚至還想洗清自己的汙點,還想利用她最後的一點驕傲!

霓凰冷笑一聲,語氣盡是自嘲:“你怎麼敢說出這句話的?你怎麼敢?!我以什麼身份?亡國之人?還是殘花敗柳之身?齊珏!我的親人為你所殺!我執掌祖輩留下的鳳凰軍為你所滅!我生於此,長於此的大衛國為你所破!你竟敢輕輕鬆鬆脫口而出重新來過?!我大衛兒女,不做降國之奴!這輩子,我霓凰認了,如若重來一世,我定讓你受我之痛,享盡世間八苦!”

話罷,霓凰飛身躍起,落在大衛國最後一道被破的防線堡上,她要和城外萬千將士的屍骨一樣,以亡靈守護這座滿目蒼夷的盛京。

她帶著僅剩的一身傲骨,沒有一絲猶豫,從城牆門縱身一躍,落入塵世。

“不要!”

喊完這一句,霓凰才覺著有什麼不對,她不是死了嗎?怎麼還能說話了?

帶著疑惑和憤怒,她倏然睜開眼,看向早先站在一旁唧唧喳喳的倆人,可萬萬沒想到的是,就這一眼,她便眼眶溼潤,淚水也忍不住流下。內心深處那塊堅硬的東西像是鬆動了一般,軟了下來。像是怕打破了美夢一般,張了張有些乾澀的嘴,輕聲道:“子洲?”

“將軍,我在。”

見蘇子洲走向前來,靠近了些,霓凰才發現不對,上下打量了一番:不對,這人是蘇子洲沒錯,可是這張臉卻是十分年輕,並沒有被歲月洗禮的模樣。也就是說這人說是蘇子洲,可又不是他。

她此刻還停留在自己跳城門的那一瞬,心中還認為是自己死後,在地府做得一個很長的夢,直到伸出手撫過他的臉,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溫度,才緩過神。這不是夢?也不是地府?帶著滿心懷疑,對眼前這個臉龐略顯稚嫩的男子說道:“這是哪?”

蘇子洲被霓凰的話驚住了,還以為是她喝酒喝糊塗了,伸出手探了探她的額頭,道:“不燒啊,將軍,這是鳳凰軍駐地,西蜀將軍府啊。”

“慢著!鳳凰軍?將軍府?”霓凰撐著眉頭,有些困惑,她怎麼有些聽不懂了呢?

“是啊將軍,前幾日咱們大軍大獲全勝......”

眼前的男子依然說著,可霓凰越聽越不對勁,在她的記憶裡,對現在這個片段確實沒什麼特別的印象,只依稀記得當時以三萬騎兵在最快的時間,斬殺齊國大將並拿下一城,當日高興,就多喝了幾壇桑落酒。以至於現在她看見的這一幕,總感覺像是在做夢。

她扶著額角,指了指眼前這個正口沫橫飛,神色盎然,眉飛色舞得說著鳳凰軍前兩日打得那場漂亮勝仗的蘇子洲,說了句:“現如今幾年?”

被霓凰打斷的蘇子洲一臉懵圈,摸著腦袋,回了句:“大衛三十一年啊。”

霓凰一聽蘇子洲說的話,驚得直接從床上站起身來,也不顧被撞的有些疼的腦袋,大喊道:“大衛三十一?”

蘇子洲見一向威嚴的將軍此刻全然不顧形象,愣了半晌,點了點頭:“大衛三十一年。”

大衛三十一年?一百多年前?按照那場大戰的時間來看,這離皇帝下令封賞,進京遇見齊珏時還有兩日時間,也就是說現在她回到了進京前兩日?一切事情都還沒發生?!她想了半晌也沒想個明白,難道真的重生了?

她麻溜的翻身下床,坐在梳妝檯前,拿起手中那柄銅鏡,整個人愣在原地。

此刻鏡子中那人明顯不過碧玉年華,而她死時卻是花信年華。這明顯不是她印象中的自己,那短短八年她經歷一生所不能承受之痛,國破家亡,生離死別!早就變得蒼老不堪,如同枯槁。

霓凰不敢相信的伸出手,食指用力,捏了捏自己的臉,疼得大呼一聲,直到痛感席捲全身上下每一根經絡,才真正感受到做為一個人的感知,她先是看著鏡子中的自己大笑,又笑著哭了起來。知道自己重生後,早已壓抑不住內心的激動,鞋子都沒顧得上穿便跑了出去。那一幕幕的場景一如往日般景色,與她記憶深處對上。

操場練兵的小將軍蘇子洲,軍師阿卡,營地百萬鳳凰軍,一如往常。

回來了,她真的回來了?!霓凰眼眶溼潤,指節顫動不已,喉頭一滾,本想喊上一句,竟哽咽到發不出任何聲音。

八年生死與共,卻落得個國破家亡的下場,此刻,眼前這些枉死的人好好的站在她面前,心中數不清的思緒,理不清。只是暗自發誓:這一世,定好好守在他們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