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陳平安打殺小泥鰍一事,周珏,齊靜春,崔瀺三人看法各不相同,由此也反映出了三人的性情,大道根本的不同,周珏乃是劍修,殺伐果斷,不一定要做最對的事情,只看手中的劍,求個快意恩仇,念頭通達。

齊靜春走的道路乃是三教合一,方正君子,從心所欲不逾矩,行事講道理,遵循規矩,約束自己的一言一行,使其符合聖人。

崔瀺雖與齊靜春師出同門,但半路分道揚鑣,悟出了事功學說,行事功利務實,善於算計,喜歡步步為營,難免有些不擇手段,了卻君王天下事,贏得生前身後名,可憐白髮生。

深夜時分,陳平安腰間懸掛著小巧玲瓏的養劍葫,換上了那件法袍金醴,外邊又穿上了厚實的青色棉袍,背上依舊揹著那柄周珏的佩劍畏因,徑直走向了渡口,解開了小船的繩索,前往了宮柳島,去拜訪劉老成。

水路遙遠,陳平撐蒿划船,並不著急,渡船猶如一枚射出的箭矢,破水而去,書簡湖太過廣袤,即便渡船如同疾鳥飛掠,可天亮時分,猶然沒有看到宮柳島的影子。

大雪飛鳥絕,陳平安休憩片刻,便停船湖在心某處,手持一根筷子,擺放一隻白碗,輕輕敲擊,叮叮咚咚,側耳傾聽。既像個街邊乞討要飯的乞丐,但又像那種退隱山林、孤雲野鶴的隱士。

陳平安自得其樂,一炷香功夫後,他將碗筷都收入咫尺物後,他搓了搓臉頰,然後深呼吸一口氣,呼嘯凌冽的北風灌入腹中,涼風大飽。

中土神洲,一座最為巍峨的山嶽之巔。

一位窮酸老儒士正一邊掐指推衍,一手捻鬚苦著臉,絮絮叨叨,哀怨道。

“這就不太善嘍。”

在窮酸老秀才的身旁還站著一位黑衣小姑娘,挎著一個棉布包,小手從棉布包中掏出了瓜子,嗑的飛快,瓜子皮吐了一地。

黑衣小姑娘聽到這話,停下了口中的動作,仰頭看向了老秀才,一雙大眼睛撲閃撲閃的眨動,透著天真無邪,好奇的問道。

“老秀才,咋滴哩?”

“東海觀道觀的牛鼻子,白送給陳平安那小子一把桐葉傘,還讓他白看了藕花福地三百年的光陰,包藏禍心,用心險惡著呢!”

老秀才老臉上透著幾分氣急敗壞,碧霄洞主的這些舉動,看似幫了陳平安很大的忙,但是對陳平安也不見得是一件好事,猶如拔苗助長,會壞了小弟子的心境。

“我還以為啥事呢,不要緊,這事包在我身上了!”

黑衣小姑娘大言不慚的拍了拍小胸脯,一副老江湖的架勢,碧霄洞主她認識,性格可好了,自己幫著老秀才搭個橋,很容易就解決了。

說罷,黑衣小姑娘腰間的養劍葫中飛出了一柄飛劍,她又不知從哪裡掏出了紙筆,毛筆蘸滿了墨汁,小手一揮,在一張白紙上歪歪扭扭的寫了幾句話。

大概意思是,陳平安是老秀才的弟子,同時還是寧姑娘的道侶,希望碧霄洞主多多關照,不要為難劍氣長城的這位姑爺,以後有事可以來劍氣長城找她玩,她一定好好招待碧霄洞主,至少云溪小魚乾管夠,瓜子管夠!

老秀才笑眯眯的看著黑衣小姑娘將密信綁在了飛劍上,一道劍光劃過虛空,遁入了東海的方向,衝入了藕花福地。

“嘿嘿嘿,陳平安又不是老子一個人的弟子,還是劍氣長城的姑爺,有了小米粒的飛劍傳書,這個老牛鼻子應該不敢太過火,會給個面子!”

“辦妥了!”

周米粒拍了拍小手,一副大功告成的樣子,仰頭看著老秀才,笑容燦爛,等待著對方的誇讚。

“幹得好,小米粒,還是你厲害!”

周米粒立馬笑的眼睛都睜不開了,心滿意足,喜笑顏開的說道。

“小事一樁哩!”

老秀才察覺到了陳平安天機,想要為這個關門弟子掃清一些外部的障礙,本來周米粒在劍氣長城待得好好的,此事和她也沒有多大的關係,但是寧姚也聽說了問心之局的事情,有事走不開,黑衣小姑娘就自告奮勇,跟著老秀才一起離開了劍氣長城,來到了中土神洲。

一位身形魁梧的金甲神人坐在兩人不遠處,俯瞰著廣袤轄境,威嚴的說道。

“既然形勢不妙,你又看不到具體事,為何不乾脆偷溜過去?反正你做這種勾當,沒人會感到奇怪,你臉皮也夠厚,即使被文廟的晚輩指著鼻子罵,也一點不在乎的!”

老秀才這才轉頭看向了老朋友,有些惱羞成怒的說道。

“你閉嘴,跟你聊天,就跟東海那老牛鼻子差不多,對牛彈琴。”

“還不是你做事不痛快,自討苦吃!自己幾個弟子鬥起來了,手心手背都是肉,你自己也不敢直接前往書簡湖,偏向誰都不好!”

金甲神人和老秀才是多年的老友,對彼此的性情都十分了解,撇了撇嘴角,吐槽道。

老秀才聽到此話,先是沉默了一下,隨後氣的跳腳大罵,氣急敗壞。

“你除了有幾斤蠻力,還懂個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