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珏靜靜的看著裴錢,陳景清在吹牛皮,將自己塑造成了江湖中威名赫赫的高手,身經百戰,殺人無數,簡直就成為了可以令小兒止啼的可怕存在。

周米粒黑白分明的眼睛都瞪大了,一雙疏淡的眉毛隨著二人的故事起伏波折不斷蠕動,如同毛毛蟲一般,整個人都陷入了那波瀾壯闊的江湖故事之中,心中有些小自卑,怯生生的說道。

“裴錢,景清,你們真厲害,我都沒有闖過江湖,只是跟周珏,還有老秀才遊歷了那麼兩次,也沒有這麼多驚心動魄,波瀾壯闊的經歷,以後你們要是在闖蕩江湖的時候,能不能帶上我哩!”

裴錢一副大姐大的模樣,伸手拍了拍黑衣小姑娘的肩膀,大包大攬的說道。

“沒問題,以後我帶你去闖蕩江湖,讓你見識一下我的瘋魔劍法的厲害!”

青衣小童皺了皺眉毛,透著幾分為難之色,這個黑衣小姑娘看起來傻傻的,和陳暖樹一樣好騙,他陳景清在江湖上也是有一號的人物,交友甚廣,若是帶著這個小丫頭,會不會給自己拖後腿。

“周米粒,你要想闖蕩江湖也行,但總得有一點拿得出手的本事吧?”

“現在你說一說,你最擅長的本事是什麼,我看你有沒有資格跟我們一起闖蕩江湖!”

周米粒聽到此話,有些緊張了,小眉頭一皺,撓了撓腦袋,想了半天也沒有想起自己有什麼擅長的本事。

“我好像什麼也不會哩,平日裡都只是嗑嗑瓜子,吃吃云溪小魚乾,再要不就是幫周珏買酒,陪人聊天!”

黑衣小姑娘突然有些不開心,覺得自己很沒有用,什麼都不會,有點太笨了,看來是沒有資格和裴錢,陳景清他們一同闖蕩江湖了。

裴錢十分講義氣,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一副仗義執言的架勢,像是惡狠狠的瞪了一眼青衣小童,隨後安撫著黑衣小姑娘。

“周米粒,抬起頭來,你就算是什麼都不會也不要緊,以後闖蕩江湖我可以罩著你,誰也欺負不了你!”

黑衣小姑娘聽到這話,感動壞了,連忙從自己挎著的棉布包內掏出了一大把香噴噴的瓜子,塞到了裴錢的手中,小臉上露出了燦爛的笑容,脆生生的說道。

“裴錢你真好,這是我從劍氣長城帶來的瓜子,可香了,我在穗山都沒捨得放開吃,你嚐嚐!”

裴錢倒也不客氣,捏起了瓜子就嗑了起來,小嘴一張一合,瓜子皮就吐了出來,速度極快。

青衣小童見狀,也有些饞了,湊到了黑衣小姑娘的面前,一伸手,說道。

“周米粒,也給我一些,大不了日後闖蕩江湖,我和裴錢一起罩著你就是了!”

黑衣小姑娘米粒大小的憂愁瞬間消散了,又從棉布包中掏出了一把瓜子,放到了陳景清的手中。

周米粒又將目光看向了可愛溫柔的粉裙女童身上,沒有任何的猶豫,同樣給了一把瓜子,四個小人湊到了一起,坐在了一條長竹凳上,搖晃著小腳,愜意無比的嗑著香甜的瓜子,聊著單純而又天真的夢想。

周珏對小傢伙們的事情沒有干涉,感受著溫暖的陽光照射,漸漸閉上了雙眼,陷入了夢鄉,呼吸之間,群山之間風雲呼應,景象駭人,山河壯闊。

一日一夜後,陳平安終於再次醒來,精神飽滿,心神徹底放鬆了下來,他走出了竹樓,發現裴錢和朱斂在門外守夜,一人一條小竹椅。

裴錢歪靠著椅背,伸著雙腿,已經在酣睡,還流著口水,對於黑炭丫頭而言,守夜她就是心有餘而力不足,人生無奈。

陳平安放輕腳步,蹲下身,看著裴錢,片刻之後,她抬起手臂,胡亂抹了把口水,繼續睡覺,小聲夢囈,含糊不清。

陳平安站起身,看著已經驚醒的朱斂,使了一個眼色示意對方跟上他,兩人一起來到崖畔,這兒有一張刻有棋盤的石桌,四隻篆刻雲紋的古樸石凳。

陳平安與朱斂落座,老廚子依舊一副老朽不堪的模樣,壓低了嗓音,輕笑著說道。

“若是裴錢瞧見少爺這副模樣,怕是心疼壞了。”

陳平安瞥了一眼睡得香甜的裴錢,臉上帶著幾分寵溺欣慰之色,嘆了一口氣,想起自己這幾年在書簡湖的經歷,釋然道。

“這已經算是很好了,我當初可是做好了最壞的打算,本來預計以為至少還需要三五年才能脫身呢!”

其實,陳平安原本預計的時間並沒有問題,只是周珏三人已經不耐等他最後的縫縫補補,崔瀺只好讓大驪王朝的軍隊開拔,秋風掃落葉,橫掃書簡湖,直接將這座無法無天,混亂無序的法外之地納入了大驪王朝的管轄範圍之內,強行結束了問心局,因此陳平安才能這麼快的脫身而出。

朱斂面色凝重的點點頭,明亮清澈的一雙桃花眼中哪有一絲老人的渾濁,沉聲道。

“雖然不知書簡湖中具體發生了什麼事情,但是透過一些書信往來,老奴大概也知道少爺怕是遇到了天大的難事,度日如年,只是不敢在紙上直接詢問,生怕隔牆有耳,被人知曉!”

君不密則失臣,臣不密則失身,幾事不密則害成。是以君子慎密而不出也。這個道理陳平安,朱斂都懂得,因此在平日裡的書信往來中,只寫一些簡單的日常,從不涉及機密之事。

陳平安從咫尺物中取出了兩壺上好的烏啼酒,遞給了朱斂一壺,二人輕輕一碰,仰頭飲酒,看著曦光劃破了黑夜,驕陽從山的另一頭緩緩升起,苦笑著說道。

“一言難盡啊,不過是總算是等到了黑夜散盡,金光破曉!”

“何謂人之風骨,不過是能受天磨!”

朱斂放下了手中的酒壺,目光凝視著陳平安的臉龐,十分認真的說道。

老廚子似乎是察覺如此氣氛太過凝重了,與他人設形象嚴重的不符,滄桑的臉上再次露出了熟悉的猥瑣笑容,又開始了溜鬚拍馬,調侃打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