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看著瘦弱,渾身上下沒有二兩肉的少年,腳上穿著一雙草鞋,雙眸明亮清正,開啟了院門,出現在了周珏的面前,臉上露出疑惑不解的神色,問道。

“請問你是哪位?找我有什麼事嗎?”

“我不找你,我找你屋中的那位少女!”

周珏臉上露出了和善的笑容,不論陸沉有什麼算計,陳平安都是無辜的,他雖然不是那麼講理,但也那只是對不講理的人而言,陳平安是個熱心腸,講道理的少年,周珏不好意思欺負人家。

陳平安臉上露出了防備之色,他雖然不知黑夜少女的身份,也不知道她為何會受傷,但既然已經收留了對方,就要對人家的安全負責,他小心的後退了兩步,將門虛掩著,只露出了一個腦袋,十分警惕的問道。

“你和那位黑衣姑娘是什麼關係?”

“我是她的師兄!”

周珏態度十分和善,面對陳平安的不信任,充滿了耐心和讚賞,笑著說道。

“怎麼證明你的話是真的?”

陳平安依舊沒有放棄警惕心,先是向著房屋的方向回頭看了一眼,隨後再次追問道。

“無需證明,你只要知道我若是壞人,你根本就攔不住我!”

周珏臉上掛著淡淡的笑容,右手緩緩抬起,一道劍氣從指尖射出,直衝雲霄,將漫天白雲斬開,一道陽光從中灑落,照射在他的身上,熠熠生輝,金光燦燦,讓陳平安變得異常沉默。

陳平安這些年在驪珠洞天也見過不少外鄉人,知道這些外來者個個本事強大,顯然眼前這位長相平凡,卻又充滿奇異魅力的青年男子也是一位仙神之流的存在。

陳平安開啟了院門,向後退了幾步,給周珏讓開了道路,這等強大的仙神,不是他一個鄉野小子可以抵擋的,對方還願意以禮相待,應該沒有必要說假話。

“你不錯,有原則,也是聰明人!”

周珏對識趣的陳平安笑了笑,邁動腳步,走入了小院之中,沒有任何停留的進入了房屋中。

木板床上鋪著一層被褥,木板床好似損壞過,下面墊了個板凳,十分寒酸,在那乾淨的床褥之上躺著一位黑衣少女,蒼白的臉蛋上滿是血汙,身上的氣息極為微弱,只有心竅和丹室被一道劍氣護住。

周珏環顧了一下屋內的環境,從桌邊拿了條凳子放在床邊,然後走到了一處牆角落,那邊搭了一個小木架,整齊放著鍋碗瓢盆,木架旁邊,有一隻覆以木板遮擋蚊蠅的小水缸,水缸裝滿從杏花巷鐵鎖井那邊打來的井水,他拿了只木盆和葫蘆瓢,蹲在水缸旁,從陶缸裡勺出清水快速倒入木盆,然後將一塊乾淨棉布搭在盆沿上,端到床邊放在凳子上,開始幫少女擦拭臉上的血汙。

周珏沉思了一下,從懷中掏出了一枚碎銀子,遞給了陳平安,對其說道。

“我給你說一個藥方,你去藥鋪抓藥!”

說罷,周珏根據寧姚的傷勢說出了數十味的藥材名字和分量,陳平安凝神傾聽,隨後接過了這枚碎銀子,二話不說的就向著小鎮的藥鋪而去。

“記性不錯,是個可塑之才!”

周珏見陳平安只是聽了一遍,就將藥方牢牢記住,微微頷首,對陳平安的讚賞又多了幾分。

“只可惜他的長生橋被蔡金簡打斷了!”

周珏眉頭微皺,以他的手段倒是可以幫助陳平安續接長生橋,只是如此一來,陳平安就會少了許多的磨礪,反而難以成長到原本的高度,倒是不急著這麼做。

陳平安剛剛走出泥瓶巷,就遇到了一位蹦蹦跳跳的少女,這是宋集薪的婢女稚圭,她心情好像不錯,腳步歡快輕盈。

稚圭生長於鄉間野水,好似帶著一股青草香,與那些高簷大宅、庭院深深的大家閨秀,做派不一樣,看到陳平安後,沒有像以往那般低斂眉眼,微微加快步伐側身而過,反而停下了腳步,凝視著這個不經常打交道的鄰居,欲言又止。

稚圭,又名王朱,乃是真龍龍珠所化,稚圭曾瀕臨死亡,被陳平安所救並結契,後發現宋集薪身具龍氣,轉投於他,完全沒有報恩的意思,甚至還在蠶食掉陳平安的氣數。

陳平安對稚圭笑了笑,擦肩而過,小跑著向藥鋪而去,完全沒有注意到身後少女複雜的神色。

稚圭站在泥瓶巷口子上,望著陽光下奔跑的寒酸少年,如同一隻生命力頑強的野貓,四處流竄,長得不咋樣,好像也餓不死。

就在此時,一道身影從小巷中走出,站在了稚圭的身旁,儒雅溫和,浩然正氣,注視著這位少女。

稚圭臉色陡然變得極為冷漠,十分厭惡的注視著這位學塾的教書先生,冷聲道。

“我們兩個,井水不犯河水,不好嗎?而且齊先生你別忘了,之前你是佔據了天時地利人和,我一個小小的賤籍奴婢,當然只能忍氣吞聲,但是最近你那座遠在不知幾千萬裡外的法脈道場,好像出了點問題,對嗎?所以現在先生是井水,而我才是河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