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南卿與慕清越兩人並不熟悉,今日是因公事相聚在此,說到底談不上同門之宜,只算得上是萍水之交,甚至彼此都並沒有深交的念頭。

近年來,玄修界戲園子小畫本的十惡不赦混世魔王形象皆被她所承包。

什麼睚眥必報、心狠手辣,什麼只許自己放火不許百姓點燈,各種荒唐說法層出不窮。

無奈的是人人都有一張嘴,縱使她貴為盟主、位高權重,也無法掌控來自別人嘴裡的流言蜚語。

遭到詆譭是必然,總不能像畫本里所編造的那樣把說她壞話的人都殺掉吧?

思慮至此,看著同門師弟近在咫尺的慵懶妖孽面孔,她的眼裡的情緒似乎更淡了些:“民坊傳言一水護城第一殺手慕大人青面獠牙,其名能治小兒夜啼。”

慕南卿音色輕的像是飯後閒談,慕清越卻硬是從中聽出了警告和同情的意味。

侮辱性極強,還莫名有些惺惺相惜。慕清越心說仙首您不肯吃虧這一點還真是和傳聞中如出一轍。

慕清越不得不繳械投降,可他不說話,慕南卿沒有就此作罷的意思,蔥白指尖捻起一縷秀髮,面無表情不鹹不淡道:“在民間傳言我為妖邪轉世,師弟看我可像?”

慕清越:…這事兒該自豪嗎?

他能察覺到面前這位年輕貌美的仙首情緒不悅,但是想不通因何不悅。

慕南卿沒指望不算熟識的慕清越會回應她這種半玩笑半諷刺的話,見他沉默便沒再多說什麼,步伐輕盈行至門邊:“兩日後我會與蕭宸玖一道共赴死水河加固禁制,告辭。”

說罷真的推門離開,把傳說中“青面獠牙”的一水護城殺手兼白雲間雲殿主晾在茶樓獨自美麗。

慕清越兀自給了自己一巴掌,提醒自己下輩子千萬莫要同侍二主。

慕清越睡鳳目微微眯縫,慵懶看著門的方向,眸光卻瀲灩而深邃。

他其實認識慕南卿,早就把她牢牢記在心間。

早年曾與她結緣,只是她尚且年幼。

他於她而言不過是幫助過所有苦命人中平平無奇的一員,而她對於他來說,卻是白月光、硃砂痣,一眼難忘。

早年間白雲間主殿臺上隔窗遠遠一撇,慕清越便知道是她。

那一頭雪白隨意披散的秀髮、那一雙冷情又匯聚了星辰的美眸,都是那麼那麼的熟悉。

是她,眉眼依舊如夢似幻,只是比起幾年前長大了一些、曾經的金絲鎖邊水袖奶白色宗門親傳弟子制服換成了金絲彼岸花的紅裙……

曾經的率真冷清仙首最終隕落,渾身是光的少女收斂了她的鋒芒,成長為玄修界一手遮天的盟主。

此景此情,令人喟嘆。

茶樓掌櫃端著茶托推門而入,看到的正是慕清越的沉寂,頓時渾身每個細胞都開始浮想聯翩:“大人,仙首她已經離開了,您用這樣深情的眼神看著屬下,是打算召屬下侍寢嗎?屬下雖然長得帥,但是…是雄的!”

慕清越:……

慕清越懶得說話,瞪了茶樓掌櫃一眼,神情恢復以往的疏離。

碰了一鼻子灰的掌櫃沒敢再貧嘴。

當他將茶托放在桌子上的時候,慕清越問出一句:“你這裡泡茶用的是什麼水?”

不是詢問,是嫌棄。

掌櫃聽得清楚明白,一臉詫異:“不是您說的能飲用就成嗎?”

慕清越眸光一沉:“頂嘴。”

掌櫃腿部發軟,反應奇快無比一巴掌拍在自己嘴上:“屬下不敢!”

寒鴉驚起,拍翅歇在血液尚未乾涸的屍體上,饜足地嘶叫一兩聲。

馬蹄疾馳而過,驚飛滿灘鳥雀。

碌鹽城與京城交界的無人地界,正上演著一場並不常見的慘烈廝殺。

身穿輕甲的暮雲騎士兵和一群蒙著面的黑衣人冰刃相接,邊打邊走,鮮血飛濺上百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