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5.蟬,螳螂,還有黃雀(五)(第2/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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濃厚的煙霧在小巷中肆虐,武警們大概想不到這裡的所有人都對催淚彈有很高的抗性,龍血確保了他們短時間內建身於這種環境裡的行動力,煙霧彈和催淚彈並不是對付混血種的好選擇。儘管如此,視野仍舊受到了極大的限制,楚子航保持著蹲在牆角的姿勢,他深知如果這時候行動會被武警暴力執法。
但一隻手抓住了他的臂膀,只是這一瞬間楚子航就能確認那是夏彌,冰冷中帶著一點溫暖的觸感是女孩子體溫的特質。
他心裡略微驚喜,剛想說你怎麼掙脫那傢伙的,就把夏彌一把強行拽了起來。
“走了啦!還在這抱頭蹲防假裝什麼良民!難道你希望被警察叔叔帶去盤問喝茶,問你是哪國派來的間諜嗎!”夏彌把村雨遞給楚子航,楚子航看不見她的臉,只是隱約知道自己面前就有個人。
就在夏彌吐槽的功夫,楚子航看見一個高大的人影從巷子之間的夾縫中翻牆跑路了,看身影也不知道是愷撒還是芬格爾。
他忽然明白過來,作為一箇中國人,他打小就在心裡印上了警察叔叔是我的好朋友,有困難就找警察叔叔的想法,卻沒想過在反恐執法中,武警最優先的是確保現場的安全,他們甚至無法辨認誰才是敵人,剛剛拿著兇器的可不止是加林查,愷撒手裡的村雨也是明晃晃的,他和芬格爾愷撒夏彌都算武警眼裡的暴徒。
搞清楚自己的立場,他便拉著夏彌狂奔起來,第一個武警已經衝到他們身邊了,楚子航不得不用村雨的刀鞘勐擊上去,武警震驚地看見手裡的防爆盾嘎嘣兒一聲出現了裂痕,跟著他就被一腳踹到了角落裡。
幾分鐘後突擊隊員們從漸漸散開的濃煙中歸來,一個個拉攏著腦袋面面相覷,這還是第一次,他們執行任務不但失敗了,甚至連一個暴徒的蹤影都沒有抓到。
警官氣的把對講機勐摔在腳下,指著部下們的鼻子怒吼,說今天如果還是一個都抓不到,任由這些暴徒在帝都肆虐,那麼你們也不用服役了,回家挖地瓜也許更適合你們!
午後,琉璃廠的鬧劇終於告一段落,小巷子裡的商家打掃打掃門前,又重新開張了,古樸的店招擦的鋥光瓦亮。
林鳳隆從小巷子的拐角出探出個腦袋來,鬼鬼祟祟的左看右看,又回頭瞅瞅,確保沒什麼人盯梢自己,他才句僂著快步走向鳳隆堂。
門板上全是被手槍射出來的洞,簾子也被打的稀碎,他心疼的不行,一個上了年紀的人總是喜歡把老玩意兒擺在身邊一起生活,不管有用沒用,這家店裡的每樣東西都像是他的朋友那麼珍貴。
店裡到處都是黑黢黢的,愷撒那一發噴火槍點著了很多東西,好在武警們來幫忙把火滅了,由於沒能找到店主,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誰也沒想到店主躲了大半個早上,還敢偷偷摸回來。
林鳳隆拉開了角落裡的那個抽屜,幾十張金色的地鐵卡還好好地躺在裡面,這讓他那張老臉上露出慶幸的微笑來,這些東西才是他騙錢的招牌,地鐵卡可以輕易製作的秘密絕對不能丟。
一隻大手從側面伸過來握住了林鳳隆的手腕,他驚得幾乎跳起來,扭頭看向那個根本沒有發出任何聲音的傢伙,愣住了。迎面是一張賤不兮兮的笑臉,有著典型日耳曼民族的特徵,年輕人看起來有些灰頭土臉,似乎他在這裡藏了很久,因為他知道林鳳隆還會偷偷回來。
“你……你是?”林鳳隆結結巴巴的,他早已不是當年的小夥子,面對這傢伙的鐵手,他根本動彈不得,唯有祈禱這小夥子不是來找茬討要保護費的。
“芬格爾·馮·弗林斯。”年輕人自報家門,他把林鳳隆請了起來,用袖子掃掃椅子上的灰塵,示意他入座,並且很親切地沏了一杯茶,他甚至知道這個店裡的東西都放在什麼地方,“我想您應該不知道這個名字,畢竟我出生的時候您已經離開家很久了。從血緣關係上來說,你是我爺爺的爺爺。”
林鳳隆覺得這真是匪夷所思的一幕,兩個德國人,坐在一家被火燒過的古董店裡,用中文攀親戚。
芬格爾表現的堪稱親切,但林鳳隆不敢直視他的眼睛,他已經離開了德國100多年,連同他的故鄉,他的家人。這期間都已經打過兩次世界大戰了,他曾經熟悉的友人也許早已化為現代戰爭裡的炮灰,但他仍舊還好好的活著,深陷於內疚,痛苦,還有自責之中,畏懼某一天會找上門來的惡徒……就像眼前這個自稱是他親戚的日耳曼人。
“你認錯人了。”林鳳隆搖搖頭,在椅子上蜷縮起來,像只句僂的老鵪鶉,只是這個動作,他就劇烈的咳嗽不止,任憑誰都能看出來這個老人真的已經命不久矣。
芬格爾起身輕輕拍打著他的後背,“不會認錯的,你的照片時至今日仍舊掛在莊園的大堂裡,每個暑假我回去都會看上很多遍。這個世界上的絕大多數人都認為你早就死了,但家裡的老人都知道你絕對不會輕易死去,因為你的言靈很匪夷所思,它是迄今為止少有的與生命本身直接掛鉤的言靈,龍族曾用這種力量締造生命。”
林鳳隆的童孔不受控制地微微顫抖著,芬格爾的每一句話都像午夜敲打著門扉的惡靈,那麼輕描澹寫,卻叫人不寒而慄。這些年來他在這個本不屬於他的國家輾轉生活,經歷過最困難的時期,那段日子他甚至只能和身邊的人一樣窮到天天出去挖野菜吃樹根,半夜躺在破席上吐的顛三倒四,思考為什麼自己會過上這種日子。
每每這種時候埋藏多年的恐懼就從心底悄然迸發,他很清楚淪落到這步田地是他自己的選擇,咎由自取怨不得別人。像他這種人,早就該被梟首掛起來讓人洩恨,可他仍舊努力活到了今天。也許在他心中,一直渴望著某天會有像芬格爾這樣的人坐在自己面前,把陳年往事一件件抖落出來,悉數他的罪行。
“你真是我的玄孫?”林鳳隆抬眼看著芬格爾,這樣近距離的細細觀察,他確實感覺到眼前的人和自己有那麼一點相像。
“否則我怎麼能知曉您的秘密呢?”芬格爾聳聳肩,“弗里德里希·馮·隆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