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知的車幾乎是跟救護車同時到達醫院,他下車之後喬野恰巧從救護車裡被抬出來,胸前腹部都纏著厚厚的紗布,被血浸的鮮紅。喬知沒有上前,隻眼睛追隨著擔架。司機想上前扶他,他擺了擺手,司機便繼續原地站著。

喬知扶著車門站了好一會兒,說:“在這等著。”

他的背好大的起落,又理了理衣襟,才抬步向醫院大門口走去。

楊舒看到喬知,趕緊迎過去,恭敬的頷首:“喬董。”

“怎麼樣。”喬知語氣平靜,緊鎖的眉頭也像是不耐煩喬野又給他惹事。

“喬總是刀傷,在腹部和胸腔。”楊舒也只知道這麼多,如實答著。

“誰能傷的了他兩次。”喬知的眉頭皺的更深,以喬野的身手一般人哪會是對手。

楊舒搖頭,她也費解,程城一個男人都傷不了喬野,何況是兩個女人,而且他是後去的,確實不合理。

醫生助理出來了,說:“胸腔和左腹的刀傷都沒有傷到要害,右腹一刀傷及腸道,破裂出血。”

然後拿出了病危通知書,遞給喬知,又遞上筆:“請您簽字。”

“這,有那麼嚴重嗎,不是止血縫合就好了嗎?”楊舒著急了,以她僅有的不準確的醫學常識質問。

喬知倒是冷靜,簽完字遞給醫生助理,臉上微微帶著笑意說:“拜託了。”

“喬董,我打電話給總醫院的外科專家。”楊舒說著已經拿出手機,翻起了通訊錄。

喬知沒說話扶著旁邊的椅子坐下,簽字的時候他差點忘記自己的名字怎麼寫,雖然心裡知道醫院為了不承擔任何責任,但凡是開刀的事兒都要籤這個字,他還是有點遭受不住。

雲接野,水連空。喬野的名字是他作為父親對孩子最初的期許和祝福,希望他自由,希望他無束。他怎麼可能對喬野沒感情,只不過他的感情不是喬野想要的而已。

江林晚也在醫院,卻沒人想起她,好在她傷的不重,肩胛的軟骨損傷養養也就好了, 別處都是皮外傷。

她被推到病房後又過了段時間才有了意識,張開眼還覺得眼前一片血色瀰漫,喬野,喬野…

“喬野。”她想坐起,卻被肩膀劇烈的疼痛拽住。

“你醒了。”夏靜明顯哭過,知道她是江林晚手機裡的緊急聯絡人這件事後,她覺得自己配不上江林晚的信任。她後來對江林晚的關心太少了,她只顧著跟自己作鬥爭,那些不得不面對回憶,也不得不面對現實,她不想讓自己的不良情緒影響了江林晚。

“喬野,喬野怎麼樣了。”江林晚的手緊緊交握著夏靜的,豆大的淚珠順著眼尾直掉。

“他沒事,皮外傷。”夏靜隨口一說還帶著怨氣,她根本不關心喬野怎麼樣,江林晚見著他就沒好事。

“騙人,你騙我,那麼長的刀子,怎麼會是皮外傷。”江林晚甩開她的手,掙扎又要坐起來,起不來就用挪的,眼看半個身子就要出去了,夏靜趕緊抱住她的身體,限制著她。

“我去打聽,你等著,我這就去。”白楊說完這句,便走了。

江林晚這才停下,夏靜便也鬆開了,床單上的有淡淡的血漬,剛縫合的傷口被她撐開了。

楊舒早就告訴護士站,如果有人要探問喬野,一律回查無此人。也是在護士站楊舒才想起了江林晚,她什麼也沒問,江林晚的傷肯定是要不了命的,是喬野扯破自己身上的襯衫替她做了簡單的包紮。這樣可以豁出去命的情深,她是聽說過沒見過。

江林晚再次被推進來的時候,看見白楊的第一句就是:“怎麼樣。”

“沒有傷及要害,消毒止血縫針,跟你一樣。”白楊編造著,他不知道喬野什麼情況,他只知道現在得安穩住江林晚。

“真的嗎?你看見他沒有。”江林晚像是信了,繼續問他。

“看見了,有家人陪著,放心。”白楊迎著她灼灼的目光,沒有一絲說謊的心虛。

“他醒著嗎?”江林晚又問。

“沒醒,他好像傷的比你重。”白楊答著,他編的這些話都是江林晚之前說過的,自然也找不出什麼錯漏。

她沒再問,盯了會兒天花板才慢慢閉上了雙眼,夏靜見狀也是憂心忡忡,眼淚這樣流,真的不會脫水嗎?

夏靜扯了扯白楊的袖子,兩人一前一後出了病房。

“我要不要告訴周軍長。”夏靜問,她拿不定主意。

“你有他的手機號碼?”白楊疑惑,在他看來,軍人的行蹤和通訊都是極度隱私,普通人是不配知道的。

夏靜點頭,她依稀記得周荊北要和她交換手機號碼的意圖是,江林晚要強,很多事都藏在心裡,如果有解決不了的事情,希望夏靜能知會他一聲。

在夏靜心裡,沒有比周荊北更適合江林晚的了,只有他能從喬野的手裡保住她,他體諒她的好強,也維護她的尊嚴,願意做個給她託底的人。

可是,周荊北的電話不在服務區,夏靜失望的搖頭,白楊將她拉進懷裡撫摸著她的頭髮。

兩天前,來不及跟江林晚道別,匆忙中只發了一條資訊,還沒等到迴音周荊北便受令遠赴深海,他有凌駕於所有情感之上的使命和責任。

在這寂靜夜晚,遠方沒有燈塔,天上沒有星辰,只有海浪聲聲,他心裡突然有了思念。他知道她心有所愛,也知道她對自己只是敬仰和崇拜,他知道君子不強人所難,也知道君子該成人之美。可是,知道是一回事,能不能做到又是另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