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的風徹底吹透了她,撲簌的睫毛都像結了寒霜,她想眨都眨不得。

“你想把我變成養在外面的女人。給我物質金錢,讓我當金絲雀。是嗎?”她所有的力氣都用來發聲,全身的鈍痛也都聚焦在喉嚨,如鯁在喉卻硬要說話,一脖子吊樑上大概就是這種感覺吧。

“你等我,晚晚,我一定跟你結婚。”他握住她的肩膀說的低迷真切,眼眸深處全是恐懼,他怕失去,“你知道我愛你。”

她嗤嗤笑了起來,不停的,笑彎了腰。

到底是輪迴報應,還是天下女人都一種命,她想起了那個夜晚,她問他會不會像舅舅一樣,他說或許不會。

或許不會,所以十有八九會。

女人都自詡不凡,大概是真不凡,所以男人躲不開這個也繞不過那個。

曾經的愛意繾綣都是真的,現在也不假。只是,加一個人行不行。

江林晚的笑並不悽慘,反而清脆像山中清澗風中銀鈴。不知道的人一定會以為她是被什麼笑話逗著了。

沒錯,她就是那個笑話。

不要說十年八年,她們才幾個月,她心裡的痛和怨都恨不能幻化成猛獸當場吃了他。她明白了舅媽寧為玉碎的決絕,也理解了江詩穎的屢次發難。愛裝在心裡是沉的,變成恨也是一把好劍。所以她該怎麼辦,像舅媽一樣,還是江詩穎,或者是夏靜。

李秋白上前將她摟在懷裡,她有了依靠順勢跪坐在地上,李秋白就那樣半跪著摟著她,將唇貼在她的發頂。眼睛是濃的化不開的憂愁,夜一樣,不到黎明永遠是黑。

“晚晚,你還小,有些話我不便說出口。但是你信我,我愛你。”

“你們上床了嗎?”她輕輕的問,卻戳痛了他的心,所以他覺得自己骯髒,就算想過千百次,他也還是忍住沒碰她,他已經不配了。

她沒有掙扎,靠在他的懷裡,聞著他身上乾燥好聞的氣味。李秋白將她摟的更緊,輕微的顫抖著,如果能將她揉進身體裡,他就不會失去,就不用害怕。

怎麼會這麼快,在他毫無防備的情況下就被戳穿。

“你父親仰仗著她家的權勢才得以保全,你覺得科教無用,權力才是好東西,於是另投了志向,還得依仗她家。所以你先負了我,日後成事再負她,你算盤打的挺好。”

從前她不明白,也未曾多想。但是今天的見聞,融貫了所有事,一切要從法餐廳開始說起。不,不是,一切要從喬野那句,我倒是可以給他指條明路開始。

“你瞞著我,是害怕失去我,還是害怕我給你難堪,讓你前功盡棄。”

“也是,我們的開始就充滿裂痕,你覺得我狠也不算冤枉我。但是事有不同,談戀愛聚合分離是平常事。”江林晚的眼淚還在流,心卻早已分明。

李秋白還緊緊摟抱著她,維持著一個姿勢,她是聰明能知道箇中事由,卻不明白他曾經經歷過什麼導致他扭曲成現在這樣的人格。他珍愛她,是他唯一沒有變的事,他以為有愛就夠了。

李秋白知道她剛烈果決,卻不曾想她這樣小的年紀竟是這般冷靜通透。

她們還抱在一起,回憶著從前的種種,誰不是真心愛過的,情深緣淺而已。不知猶豫了多久,又下了怎樣的決心,江林晚假裝輕快的說,“如果你現在跟她分開,我或許還會給你一次機會。”

這不是一句話,這是她高傲的自尊和心底全部的祈求,她當然愛著,如果能瞬間放下,那隻能說明愛的不夠深刻。她多愛他啊,時時刻刻,心心念念,視他為世界上唯一的親人。她以為她們畢業就要結婚的,她記得他的求告,陽光灑滿屋子,那個早晨,她們赤裸赤誠。

李秋白的雙手伸到她的腋下,將她抱了起來,雙手捧上她的臉,目光流連在她的臉上深情而溫柔,輕輕的撫摸著她眼尾畫的那顆痣,眼底是外人不可洞察的絕望。

愛情怎麼這麼苦,從前順風順水,他不曾遇到真情真愛。偏偏這時候,他要做這兩難的抉擇。他只是要辜負了別人嗎,他何嘗不是辜負了自己。

“我愛你,無比。”這是他為愛情流的第一滴淚。

江林晚拂掉他的淚,手指掃過了他眼尾的痣。

片刻的對視後兩人激烈的親吻在一起,李秋白幾乎勒的她喘不過來氣,只能靠著他渡給她,她軟軟的掛在他身上,曾經無數次那樣。

他幾乎要發瘋,也越來越狠。

“哥哥。”江林晚掙扎著,本能的喚他,這一聲更加刺激著他,他不管不顧的甚至將手伸進她的後背。

“秋白。”

一聲冷靜的呼喚讓他瞬間止住了一切動作,他回頭去看,眼神卻瀰漫著誰都不曾見過的猩紅,和冷漠。

“父親找你。”那個女孩得體的笑著,彷彿並沒有看到他在別人身上失控的那一幕。

李秋白扭頭看著江林晚,她也看著他,緊緊的捏著裙子。

他走了。

他怎麼走了。

江林晚呆滯的看著那兩雙背影,看著纏在他胳膊上那隻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