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已經沒了。

等她回到家時,小樓已被移為平地,滿地盡是狼藉,而拆遷隊開著他們的工程車,已囂張地離開。

她只能孤零零站在邊上,心如刀割地看著。

從小生活到大的世界,就這樣被摧毀了。

四周還站著幾個鄰家的叔叔嬸嬸、爺爺奶奶,見她一小姑娘家家獨自面對這樣一個慘況,一個個都於心不忍,圍上來寬慰。

“那群人就欺負你家沒男人,小時啊,別難過。”

“小時,事到如今,你還是到遷拆公司把錢領了吧……”

“唉,太可憐了。”

“不是說昨晚上卿卿你嫁人了嗎?你家男人呢?這個時候就得讓男人出面啊……”

時卿不說話。

她根本不知道那男人的電話。

憑著記憶,她來到偏房附近,曾經母親牌位安置的方位,她站在廢墟上,往裡頭望,看到玻璃窗下那矮櫃子壓扁了,有個精緻的陶瓷罐碎了,白色骨灰撒了一地。

那是……母親的骨灰。

她的雙手發顫,眼睛發紅,心臟處生出一陣陣漫天的絞痛——她從未見過的母親,死後還不得安寧,母親的命運為什麼這麼悽慘?

突然,她開始徒手扒廢墟,想把母親的骨灰收拾起來,讓她入土為安。

這是她作為子女唯一能做的事了。

很快,手破了,流血了……

沒事,她一吭不聲扒著。

鄰居們看不下去了,其中一位大爺過來問:“卿卿啊,你找什麼呀?手都破了,歇歇吧……”

時卿搖搖頭,望了望陰沉沉要下雨的天,聲音暗啞地說:“蔣爺爺,下面有我媽的骨灰,下了雨,骨灰就沒了。我歇不得。”

鄰居們聽了先是一驚,一般人家哪會將骨灰留家裡的,尋常人家都很忌諱這些的,可看這孩子那麼傷心,他們都坐不住了,一個個都過來幫忙。

一個小時後,他們清理出了那一小塊廢墟。

破舊的櫃子底下,時卿將母親的骨灰攏在手上,一抷抷裝到一個糖罐裡。

然後,她把糖罐抱在懷裡,衝幫著自己的鄰居鞠躬,千言萬語並作一句:“叔叔伯伯,爺爺奶奶,謝謝你們……”

鄰居們都說不用謝,還叮嚀她:“快去把你媽媽葬了吧。骨灰藏家裡不吉利。”

這時,口袋裡,本該壽終正寢的手機,忽響了起來。

她轉身接通了:“喂,哪位?”

電話筒內傳來時夫人冰冷的笑:

“時卿,你看到了嗎?這就是你要和我們作對的下場。”

“如果,你不乖乖嫁給周行川,我能把你們一家三口整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聽好了,如果你想有好日子過,就給我滾回來……”

沒有給她機會說話,時夫人不可一試地結束通話電話。

時卿的面色變得森寒森寒,抱著骨灰的手指,在滴著血。

她深呼吸,望向陰沉沉的天際,將牙齒咬得咯咯作響:

天要下雨了,時家該倒黴了……